即是初八,我赴任的日子,某镇旅游办的什么部部长,绿豆大的官,底下没一个人。照姐的话,好歹是个官,好歹是政府部门,那些市长了省长了,哪个不是从基层爬过来的。小伙子,好好干,钱途无量。
我面无表情,不是因为大病初愈的虚弱,姐的话很实在,却打动不了我,就算是省长,上面还盖着个主席呢。我讨厌被人管。老爸语重心长地告诫我,你得学会向生活妥协。没有线的风筝是飞不高的。
老爸的话肯定很有哲理,因为我听不懂。但我已经明白,生活可以随便地强奸任何一个人,人却只能意淫生活一下下。既然姐说前途无量,那我不妨意淫一下我的前途,于是我看到路的前方,繁花似锦,美女如云。本来我叶某人的生活在甲子年的正月初八即将翻开历史性的新一页,但突然的一个电话,让我美好的意淫戛然而止。爸在电话里悲痛地说,你七爷去了。
繁华落尽,美女散去,我心底一紧,泪水夺眶而出。
七爷的一生,几乎都在战争和混乱中度过,即使在人生的最后,七爷走的也不安然。七爷没有在去世的第二天送进火葬场。记得爸面色郑重地问七奶奶,还等吗?七奶奶咬着牙说,等。她们在等一个人,一个八年未见的至亲。我只是依稀的知道,他们有一个出门在外的儿子,却从未见过。
让所有人都失望的是,七爷终于还是没有等到,在第七天的午后,他被抬上了火化车,而那个人,永远都没有出现。
究竟是什么样的仇恨,让亲生父子至死都不肯相见?
邻居们的只言片语给不了我答案,还是老妈的话,揭开了埋藏十几年的秘密。那个我应该称为小叔的人,是被七爷爷用擀面杖打出家门的,因为,在他风华正茂的25岁,他领着一个带着孩子的离婚女人回了家。
没有人知道这些年他在外面过的怎么样。如果不是七爷爷的去世,人们甚至不会再提起他。他为爱情做出的背叛,早成了人们饭桌上拾不起来的笑谈。只是,他错了吗?
手无意中触到一张薄薄的纸,是我早就买好的,回京的车票。早晨经过车站的时候,我不是没犹疑过,甚至,我把车都开到了候车室门口。候车室里一遍又一遍地传出播音员永远单调的声音――各位乘客,曹县开往北京西的1024号列车就要进站了,请您到检票口检票入站……
幸好,我在最后的时刻把方向盘打到了另一个方向。我爸希望的方向。但仅仅是因为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