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泰山到秦淮河畔,从秦岭到南国雨林,从长江到河姆渡人家园,从罗布泊到莫高窟,在一望无际的草地上驰骋,在莽莽森林的阴翳里跋涉,在黄沙漫道的边塞外漫步,她们体验着种种新奇的刺激与对生命能力的考验,在时空上跨越着距离与时代,得以和那个身体以外的世界亲密地接触。她们得到新景而感悟的同时也失落着,沉思着,许许多多都是人为的力量无法完成的惊天伟业。大自然的巧夺天工当然是鬼斧神工的使然,是天体运徙繁衍的结果,不是人类的力量所能撼动,可是那些远古人类的作品表现出的惊人的磅礴气势与智慧就让人惊动了,不可思议。秦始皇陵,长城,京杭运河,它们是人类工事的典范,从它们可以触摸到古人们的顽强与希望,他们当时的心愿和力量就随着这些遗迹保存到了今天。
一路上,山峦起伏不尽,河流滚滚流淌,阅不尽的山色,唱不完的谣曲,或能一知半解或是完全困惑不解的古物文明,把她们带入了一个现代与古典相融合的七彩空间。
旅途上,那种最初的单纯的快乐与享受渐渐被所见所闻所产生的那些内涵深沉的感慨与惊叹所替代。人是一个思维的活体,所以它的认识不可避免地要从表及里,它的快乐不可避免地要从感觉的浅层深入到对事物的颇具哲理的深思熟虑中去。何况,年轻的生命往往是热情和易于感染的冲动的直接载体,所以它们会被环境改变的观念几乎是比比皆是,可以说年轻就是生命需要得到锻炼提高的特殊阶段的,旅途,为这种锻炼可以增加多少见识啊。
面对着高山大川,面对着雄奇险秀,面对着石林苍海,薛如丝感到惊心动魄,她的情绪时而激动不已,时而异常宁静,因此油然而生出极其伟大与渺小平凡的两种鲜明印象地对碰。自然是伟大的,永恒的,生命是微小的,短暂的。
站在高高的昆仑山脊,薛如丝情不自禁地振臂高呼,“辽阔的天宇啊,你是谁人的怀抱?巍峨的山岗啊,你是谁人的臂膀?十万年了,你依然屹立不动,在你们的面前,生命却是稍纵即逝!”
经理跟着说,“这些粗犷的轮廓,它们超越了人类能够认识的范围,这种壮阔的存在,对微小的生命来说是一种夸张,我们永远不会理解大自然的伟大创意以及这种创意背后的巨大力量。”
有一个游客把她们的话接着往下说,“正是推动着日月星辰运行的那种力量在我们生存的地球上发挥了作用,于是有了山川河流与平原湖海的不同风光,它们的存在给了我们自由想象的空间,也给了我们无穷无尽地探索的空间,因此从古到今人类的行为既是和自然融洽相处,也是和自然不断搏斗的过程,所有的艺术与哲学都离不开对它们的依存。”
那是一位已经有了白发的男子,年龄在五十岁以上,却精神铄,身体矫健,有着结实匀称的骨架,显然是长期热爱运动的结果。他临风而立,像一只就要翥翅飞翔的高原苍鹰。
薛如丝与经理在最初的惊异过后很快就和对方拥有了友谊,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她们一路兴致勃勃地结伴而行,穿过长江与黄河的源头,穿过布哈河,穿过巴音诺瓦山,那种新鲜与乐趣真是罕见的,真是一种异外得到的境界,使她们因此在一段长的时间里完全忘记了生命中应该有的世俗与琐碎。在那些日子里,薛如丝十分明显地意识到她和理想多么地接近了,近在咫尺,近在伸手可及的地方。
她几乎肯定:她自由了,像天使一样,也像幸福的鸟儿一样,哪里有阳光,哪里有温暖,她就朝着它的方向旋转,翱翔。
那个阅历非常丰富的长者和她们一路同行到唐古拉山口才依依不舍的挥别,那一刻薛如丝的眼里含着热泪,有了一些些纠缠着的情谊难以割舍。但是在广阔的天空下,她们注定要南飞北往的,因为任何一份友谊没有不散的筵席。它是旅行以来在薛如丝的心里留下的第一处阴影,这是因为人的感情那么高级,那么温暖,留在思想里不易溶解,也挥之不去。
不过她们的脚步并没有停留,她们在那条旅行的道路上已经习惯了不停不歇地朝前走,这是一种生命的热情,就像那些五彩斑斓的翅膀热爱天空一样。这样,她们到了于阗,翻越天山,绕过塔克拉玛干沙漠与罗布泊,进了甘肃,来到敦煌。
在经历了千山万水那些捭阖纵横的大场面大气势后,心境豁然开朗。一路所有耳闻目睹的异域风光,民情习俗,以及迥然不同的文化,艺术与宗教,它们在她们思想里编织成一幅璀璨的壮锦。多少记忆,多少遐想,多少把印象重温所得的体会,她们的心里美满而充实。
因此当经理问起的时候,“美丽的朋友,你快乐吗?”
薛如丝总是毫不犹豫地回答,“我得到了极大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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