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浩炜被马路上的警察推进了看热闹的人群中。他只好停下脚步，和其他看热闹的人一样专心站在那里看热闹。
俞先锋举着电喇叭对着马上上的农民大声说道：“石滩镇的乡亲们！你们好，我是县公安局局长俞先锋，下面请大家听我说几句话！”
他刚停顿一下，那些农民就乱七八糟地大喊道：
“不听！你胡说八道！”
“还我们的茶园，还我们的房屋！”
……
俞先锋似乎早就料到会有这个样子，等对方的声音一小，又大声说道：“乡亲们，你们的心情我理解。但是，你们的行为是不对的，是违反法律的。我们公安局的职责就是要保一方平安，不能因为你们的愿望没有达到，就任由你们破坏全县、全市、全省甚至全国的安定团结。”
他的话很快被人打断，人群中有人大喊道：“我们只是找薛书记反映情况，难道就是犯法？那贾永明的狗腿子打伤人、破坏我们的房屋，你们管不管？”
“你们只包庇有钱的！”
“老子没吃的、没住的，拼了！”
……
农民的声音一低，站在汽车引擎盖上的俞先锋又大声喊道：“火力发电站是国家的重点项目，一个大的项目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有时损失一些个人利益是必须的，也是无法避免的。‘忍得一时之苦，享得百世之乐’，我想大家应该都明白这个道理，我们现在受苦，是为了子孙后代享福。现在政府也有难处，一时拿不出这么多钱来补偿给大家。只要这个项目确认下来，相关的资金就会拨付到位，也不会拖欠各位的……”
他的话很快被农民的声音打断了：
“我们不管！我们要活下去！”
“我们要过年！”
“我们的田都没有了，你们必须安排我们的工作！”
……
劝了几句的俞先锋大声喊道：“你们不要执迷不悟。你们不要以为人民警察软弱可欺。现在我奉劝你们马上回去，有什么问题，请各位用纸写下来交给村长也好、乡长也好，我们保证让薛书记和市里的领导看到。你们如果继续闹，那就不要怪我们不讲情面。对破坏社会秩序、破坏经济建设的犯罪分子，我们是绝不会姑息养奸的。我现在命令你们三十分钟内回去！否则，后果自……”
“负”字还没有喊完，突然传来一声：“哎哟！”
黄浩炜刚才的注意力转到了那群大喊大叫的农民中，没有看见警察这里发生了什么变故。听到那时“哎哟”声才转过头来，只见那个魁梧的市局局长王展站在路中间右手紧捂着脑袋，手缝里冒出红色的鲜血，头上的帽子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黄浩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旁边一个人压抑着兴奋，小声道：“呵呵，有人扔石头，砸着那个当官的了。”
除了那些警察和黄浩炜，大家都不认识王展是什么人。只知道他是当官的。
几个警察连忙围上去，惊恐地问道：“王局长，你……”
有人大喊道：“王局长出血了，快来人！”
这时很多人包括路边的看客也大喊道：“石头！”、“又一块石头！”
黄浩炜看见一块石头从人群中飞起，正飞向那群围着在桑塔纳周围忙乱的警察们。俞先锋看石头似乎是朝他飞来，身体自然地往旁边一躲。却不知他现在是站在引擎盖上，这么一躲，脚一下没站稳，非常狼狈地滚了下来，摔倒在砂石地面上，又发出一声：“哎哟！”
在俞先锋痛呼的时候，石头砸在桑塔纳的引擎盖上，发出“咚！”地一声响，接着弹跳到地面上。
刚才俞先锋手里举着的喇叭也掉落在地上，蹦跳几下，发出一连串的“咣当！叭哒！叭！”的声音。但很快被旁边的警察拾了起来。
周围的人一阵哄笑，刚才驱赶黄浩炜等看客的警察也回过头看着自己的上司们。
黄浩炜少年好玩的心性大起，将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一边把吊链挂在脖子上，一边按着键盘，将手机设置为摄影状态。尽量避开警察的注意，四处拍摄着。
这时场面非常混乱：救人的乱跑，排成一行的警察们用力推着要上前的农民。路边的看客开始朝马路上涌，想看看究竟……
不少农民则惶恐地注视着事态的变化，停止了喊叫。
几个本来站在奥迪车后面的警察快速跑了上来，几个警察手忙脚乱地过来驱赶大声嬉笑的看客。
黄浩炜随着众人一起在警察们的驱赶下往后退，一直退到离马路边十几米了才停止，一直退到了路面那些房子的屋檐下。
由于有雾、距离较远，站在黄浩炜的位置有点看不清马路上的情景了。停在左边路肩上的那几台警用面包车因为距离更远，他只能看见其轮廓。
黄浩炜隐约看见那个受伤的王展远离了前面那部桑塔纳，头上包了一块白色的布，他站在后面那部奥迪车的旁边，面对着那群闹事的农民。
黄浩炜将手机的镜头对准他。
屏幕里王展正在打电话。
当农民的喊声小下来的时候，黄浩炜听到他说了一句什么：“……我找……长，我……打伤了。”
没有多久，王展就抓着手机有点烦躁地在车旁走来走去，过了好一会儿才站定，并朝周围的警察挥了挥手。那些警察很默契地远离了他，让他有一个稍微安静的通话空间，他说道：“马……，太……狂。我们……，那好吧。”
这时，有人大喊道：“又一块石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