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心要死,还有什么东西能挡得住呢?
她踉跄的下床,前面就是墙,她相信自己用力一撞,一定可以杀掉自己的。
她冲过去,撞过去,可是,她撞到的墙是一堵软软的。
她抬头,施敢就站在她的面前,手捂着被撞的肚子,一脸的苍白。
他又站在了她的面前,又站在了她的面前。
她顾不得难受,她转身,撞桌角。
他又站在了她的面前,哪怕脸色苍白得连笑容都牵扯不起来。
她想了很多的办法自残,他从不阻止,他只是在她要伤害自己的时候,用自己的肉体去抵抗将带给她的伤害,所有的伤害,都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他的身上,多了一处处的伤痕。
她顾不得,她心里明白,可是手脚脑子都不听自己的使唤,她一次次的试图伤害自己而伤害到了他,可是她还是一次次的再次试图伤害自己。
直至——筋疲力尽。
直至——毒瘾发作结束。
她的心里一直清醒着,清醒着看自己伤害施敢,清醒的知道自己力竭躺在地上,知道施敢将自己抱到床上,知道施敢小心翼翼的擦着自己身上的虚汗。
知道施敢一边擦着一边说:“穗穗,我真想拉着你的手,去逛街。”
“穗穗,我想跟你再去放烟花。”
“穗穗,我想在5月21日的时候在13点14分给你发短信。”
“我想去你们家定居,我们一起开发山里的资源,让那边也可以跟城里人一样安安心心的念书。”
“穗穗,我想你跟我生气,气我忘记了我们的相识纪念日、结婚纪念日。”
“穗穗,我们那么多那么多事情都没做,穗穗,你还给我这个机会吗?你为我忍忍,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做好不好?”
“好不好。”
她知道,知道施敢的眼泪掉到她的身上,知道施敢抹去那眼泪,抹去自己腮边的眼泪。
她也想,只是她想到了不敢想,不敢奢望,不敢奢望一个不能实现的梦。
可现在,这个人,重新给自己制造了这个梦。
如果是以前,自己一定是欢天喜地感恩戴德,恨不得去寺庙里祈求三天三夜表达自己的谢意。
可是,现在,一身的毒瘾,每次发作,她连理智都丧失,就跟在十八层地狱里面流转了一圈一样,遍体鳞伤。
她熬不过的真的熬不过。
她开始后悔,为什么自己要吸毒,为什么,要用那虚幻的一时的快乐来换自己的一辈子幸福呢?
为什么?
她为什么会那么傻?那么蠢?那么愚不可及呢?
为什么?
当手脚脑子再次被她控制住,当力竭的身体开始慢慢的回复力量,她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施敢不在房间里。
她听见了洗手间流水的声音。
她下床,扶着床边,慢慢的走过去,站在洗手间的门口。
她头抵着门板,听了一会,眼圈又红了,液体从红肿的眼眶里低落,砸在地上。
洗手间里那哗哗的流水声里,掩盖着一道压抑的哭泣声,压抑到不能再压抑的时候,哭声开始吼叫,可是就算是吼叫也还压着。
她知道,她明白,他是不想让她听见,不想让她难过。
可是,施敢,你这样子我更难过,你知不知道。
顿时,她觉得手脚无力,她捂着嘴,捂住了自己哭泣的声音,整个人瘫软的靠着那洗手间的门慢慢的划下去。
一道门,隔着两个人。
一个在门里,企图用流水声掩盖哭声。
一个在门外,捂着自己的嘴巴,默默流泪。
不知道过了多久。
时间对他们来说,只是虚无的陪衬。
洗手间里的,压抑的哭声慢慢的消沉,随着流水声静静的流淌。
直至,水声没了。
门,从里面打开。
施敢出来了,他看见了靠着门口坐着的方穗迭,只觉得收敛了的泪腺又开始发达了,他仰头,很久,终于强迫自己能够面对方穗迭,才慢慢的俯身,一把抱起了方穗迭,声音嘶哑:“穗穗,你怎么坐在这儿。”
方穗迭要看他的眼,他别过脸去:“乖,去床上。”
他躲闪着,可是方穗迭还是看清楚了那红肿的眼睛,看清楚的不仅是他红肿的眼睛,还有——他身上的伤口。
她窝在施敢的怀中问,轻声问:“施敢,为什么不帮我绑着,就跟赵元任一样,将我绑在床上。”
施敢摇头:“毒瘾发作的时候会很难受,发泄不出来会更难受,所以不能绑着。”
“不绑着,我会伤害自己伤害你们的。”
施敢将方穗迭轻轻的放在床上,扯了个笑容,道:“不会,我不会让你伤着自己,至于我,皮糙肉厚,这点伤,不碍事。”
方穗迭伸手扯住了施敢的衣服,让施敢直不起身来,她对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