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尽,裴姑姑来了之后,我的身体逐渐好转,夜间醒来也甚少惊醒,好像是那梦魇怕了裴姑姑,我勉强可以下地行走。然而小产如同做月子,裴姑姑并不主张我过早下地,一味让我躺在床上。因着替我调理的侍医换成了周祁,我也常常见到跟随周祁学医的医女乔希,她时常给我找来外头坊间的杂书来消遣。
正月末事务轻松许多,陛下亦是每日来探望我,一呆就是一个下午,就算不能来,也有一封缠在山茶上的问候信笺。一日我在看乔希偷偷带来给我的坊间话本,陛下驾临千绫居,我来不及藏匿,被他瞧了个正着。陛下并未没收去我的闲书,反倒念给我来听,话本印得粗糙,字迹潦草,他看惯了大臣们一丝不苟的奏疏,自是看不清楚话本上印的字,硬是勉强念下去,却又前言不搭后语,落得被我嘲笑,他也只付之一哂。
一下午我记不清他念的故事,他的口误倒是出了几个不错的笑话。
我却不能完全释然,心中依旧阴霾,裴姑姑的反应更加令我觉得蹊跷,她频繁地出入膳房,闲来无事就在兰若堂到处走动,与兰若堂的宫女亲亲热热打成一片。
一日她微笑得端来药,我终于忍不住疑惑,问道:“姑姑在忙着找什么?我可以派人去替姑姑找。”
裴姑姑温然笑道:“没什么,柔嫔娘娘多心了,快喝了药,不然就冷了。”
我推开药碗,道:“那姑姑告诉我为什么刚来那几天,每天的药都会不同,而如今的药却完全一样了。”
裴姑姑稍一愣神,复而笑道:“我不是神医,不可能一下子摸准病因,总要试过几次看效果,才会知晓的。”
“那么频繁出入膳房、严苛地检查饮食,也是在摸病因?”我凝视她徐徐道,“姑姑是不是发觉了什么?”
裴姑姑闪避我的眼神道:“没有,没有的事。”
“裴药女想替谁隐瞒?”我脑中倏尔跳出陆昭容,遂冷笑道,“衍桂堂的那位?”
“我若是受了她的好处,是不会替你诊治你的,”裴姑姑苦笑道,“我怕你受不得真相,却无端被你猜忌了,罢了罢了,好人真是作不得。”
“我并非怪罪姑姑,只是不想我的孩子糊涂地死去。”
裴姑姑从袖中取出一只手掌大小的纤巧铜制盒子,打开给我看,盒内尽是白色粉末,道:“产自西域的曼陀罗,能令人产生幻觉,且毒性甚大,长时间服用能致人于死地。你服得不多,所以只是产生严重幻觉。之前胎象不稳也是因为曼陀罗毒,影响了心脉。”
那是个六个月已经成型的孩子,我怔在那儿,长时间服用,我竟然不明不白地被人下了毒,而替我诊脉的沈未病居然毫无察觉。我躬起身子,保住双膝,喃喃自语道:“不可能的,沈侍医也没瞧出来,他肯定不会联手别人一起害我的,我不相信!”
“怪不得他的,曼陀罗是西域传入的罕见毒药,中原多是不认得的,”裴姑姑款款坐到床榻上,道,“当初沈侍医已觉察出问题,推测你脉象不稳,或是外力所致……”
我粗暴地打断裴姑姑的话,道:“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胎象不稳,稍一刺激,更加容易流产,你为你好才瞒着你,”裴姑姑抚了抚我的背脊,道,“沈侍医一边更加小心你的膳食,一边又找我想法子,那时我也猜不到是曼陀罗,只能先替你配出寿胎丸,可惜你中毒不浅,寿胎丸也护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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