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早,雪地中只有疯狂奔跑的我留下一排脚印,雪水浸湿鞋袜,凛凛朔风灌入我敞开的衣襟。纵然如此,我还是不愿停止,不愿停下来思考。
终于我失却所有力气,仰面倒在雪地中,如卧在松软的丝绵衾被,只是冷得彻骨。
晨光熹微,磊磊积雪覆压在青绿依旧的苍松翠柏之上,泛着萤光,天地安静地仿佛只剩下我一人,侧耳倾听,不时可听闻墙外竹林被积雪崩压折断之声。
我已经无须去问他什么了,纵使心中千百个不愿接受他托乔希说与我听的答复。然而正如乔希所言,我与他走到今时今日,皆是无可挽回。
他是沈氏一门直系唯一的继承人,而我险些置他于死地,莫说他,沈氏就不会接纳不知天高地厚的我。
既然沈氏容不得我成为他的妻,那么幸而他心中是将我当做妹妹的,否则如今苦的就是我与他两人。思及此处,忽然莫名庆幸,与他无缘无分。有缘无分,无缘有分,都会折磨两个人的心神。
幸好苦的只是我一人,只是我一人,至多是躺在雪地里忏悔罢了。大抵这些天哭得太多,双眼干涸得流不出一滴眼泪,心却被纠结的藤蔓紧紧缚住,难以喘息。
天空渐渐明朗,雪后晴空明澈如沈未病的眼眸。父亲曾言以眼观人,双眼纯净之人,定然亦是心如琉璃,不染尘埃。父亲恰有一双透彻洞悉万物的双眼。
然而清朗如父亲,也有眼神迷离之时。忆起年幼时我偷偷觑见父亲展开母亲的画像,仔细端详,宛如陷入碧落梦境,混杂七情六欲,令人难以捉摸。那,或许才是深爱的眼神吧!
而沈未病待我的眼神自始至终都是纯明如斯,倏然明白,我做下再多不过都是徒劳。妹妹呐,他是将我当做妹妹的,都是我束缚在自己编织的梦境中,走不出来。
耳边朦胧回响起碎碎唏嘘,那是佛前祝祷时,听得僧人的庄严警语,俗世红尘,执着何为,拈花一笑,尘寰种种,善恶情恨,一念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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