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禄阁大门,我提着羊角灯笼一深一浅地走在雪地里,不禁为阿苑担心,盘算着明日是否应当加快速度。烛火微光照亮脚畔的莹莹积雪,发出温暖的光辉,寂静的深夜,我并不觉得害怕,只觉得安宁祥和,我无端的惦记起家,不知他晚上是否睡得安稳,是不是依旧犯风湿的老毛病,不知哥哥是不是还在挑灯夜读。
思及此处,我的面颊上恍然浮现笑容,转而又觉得自己好傻,明明都是不可能再见到的家人,我为何还是忍不住去想呢?眼眸中忽然起了水雾,仿佛冬夜的寒意透彻骨髓。
记得父亲曾说过,他不开心的时候,就会抬头望天,天空浩瀚无边,此时便会觉得自己的悲伤如此渺小,只是苍茫大地的一瓣落花而已。我抬眼遥望,天幕染成透彻的墨色,高耸的宫墙也仿佛不再令人害怕,我的忧伤似乎真的不在了。
内药局的后门总是敞开,生怕夜晚有急诊,我入内后,侧首正欲虚掩门,似乎发觉不远处的幽幽树丛中有个模糊的人影,我不觉害怕,低声问道:“谁?”此时,只见两只寒鸦从那树丛中惊起,扑楞楞地飞向远方,我方才送了一口气,不过庸人自扰而已。
回房昏昏沉沉睡下,第二日醒来已是晌午,裴姑姑应当已知晓我去天禄阁代班的事。她留了一张信笺,并无责怪之意,只叮嘱我切勿劳累过度,又在桌上留给我一碗仙鹤草加红糖、红枣浓煎而成的汤药,我端起起素瓷碗一饮而尽。
积雪被宫人们扫到宫道两侧,又大把撒盐放止冰冻,就连久遭冷落的天禄阁门前的积雪也被扫清,我不禁感叹宫人们的勤快。
我见天禄阁门口依旧立着昨日见过的小黄门,不出所料,齐韶已经先我一步到达,他跪坐于书案前,见我来了,淡淡地招呼道:“苏药女早啊!”
我与他随意闲话,暗暗好奇他为何今日来得如此之早。我绕到他桌前,他竟伏在书案前帮我登录书目,我有几分受宠若惊,惶恐道:“这事不该劳动大人,大人还是去忙自己的!”
齐韶浅浅睨我一眼,搁笔缓缓道:“这成千上万的书,你一个人整理还不要等到猴年马月去,我也不全是在帮助你,说不定我大概还能从中找到些散佚的史料。”
他的话在理,如今为了完成既定任务,齐韶主动帮我,由不得多想,我便答应了。我另外开辟出一张书案,与他相对而坐,两人轮流抄录,清理的速度大幅加快,申时二刻左右,六个书架的书就依次理顺归位,我重新清点了一遍书的数量,数目不错。
谢过齐韶,而后半月每日皆是麻烦他,渐渐熟稔,常会与他谈论书中内容,涉猎广博,而他所知并未受限于他史官一职。
他往往更有兴趣与我谈论政事,谈得最多的便是《圣朝遗录》。而我对此类清谈并不陌生,过去冬日闲来无事,书院学生大都放假回家过年。一家人三口蜗居在家,父亲就常常与哥哥谈论政事,我也参与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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