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笑容,愣神片刻,而后又仿佛无牵无挂一般,坦诚道:“在下乃是弘文馆的史官,清贫得很,弘文馆离此地不远,只好铤而走险从快雪楼借画去临摹。想来姑娘也与我一样,是爱画、惜画、不要性命之人。”
难得遇上人坦白如斯,我的隐瞒倒显得怯懦了,遂收拢画卷,敛衽为礼道:“在下内药局药女苏氏锦年。今日谢先生施以援手,但先生之前那番话我依旧不能赞同,以后或还有机会与先生切磋,今日就此拜别。”
正欲下楼,却被齐韶唤住:“门锁上了,苏药女莫不是要穿墙?”
恍惚才忆起画院正离开时重重的落锁声,我刚才居然还庆幸,此时却呜呼哀哉了。时近傍晚,夕阳将天空染成瑰丽五色,落在我眼中更是无比惊惧。行云堂此刻都去用晚膳了,远近大抵都不会有人,而我甚至不能喊人帮忙,捧着画卷的手倏然松开了,喃喃道:“难道要困在这里一夜?”
“苏药女也不用害怕,倒也没那样糟糕,至少有别的法子,”齐韶指着窗外的那棵枝干舒展的泡桐树,“苏药女如果不嫌我轻薄,我倒是可以帮助姑娘离开。”
他并不似浪荡子轻浮,言语间颇为诚挚,那双修长的眼睛更有魅惑人心的魔力,我几乎就要答应下了,忽然想起自己本来就会爬树,不由得嗤笑:“大人不用麻烦了,小女自己能想办法,只是一条,大人向后转,不许转头看。”
他不问我原因,便爽快地答应下,背身到离窗户甚远的角落重新展开一幅画卷。
我遂将裙摆撩起,打结将画卷一起束在腰间,姿势甚为不雅,探身勉强够到那株泡桐树,虽然一年多不曾练习,爬树对我而言并不算生疏。
我终于双脚立在地上,将打结的衣衫解开,抬头窗口并无人影,他应当还是守住我无礼的请求,尚在角落处赏画,心中不禁感佩,难得遇到如此重诺之人。怀揣画卷的我对窗户喊道:“大人可以转身了,今日多谢大人照拂,宫门快要落锁,大人也要快点才好。”
他此刻才探出窗子,将手枕在窗棂上,晃晃手里的画卷算是与我道别。我怀抱画卷满足地离去,殊不知此时注视我离去的何止齐韶一人,尚有端然向齐韶行礼的画院正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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