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除了我,所有人都漠视沐安,只当她一堵白墙、一扇屏风。先前亲亲热热地喊着姐姐的都避而远之。
我真觉得讽刺,女四书中训诫,女子最为要紧的是德行,能如孟光丑妻梁鸿,侍奉丈夫举案齐眉。而此刻的现实,沐安平日对她们再是和婉恭顺,容貌上超越她们分毫,便毫不留情地排斥她。
女子最在意的是容貌,每个人都以为世间合该自己最美。
我如今大概是沐安唯一的支柱了,她从来讨人喜欢,从没被人冷落排斥过,现在情况急转直下,每日还少不得受人冷言冷语。故而她很脆弱,常会搂着我悄悄哭泣,我担心她胡思乱想,晚上陪着她入睡后,才能回到自己的床上。
而我也有自己烦心的事,今夜好不容易劝慰沐安歇下了,我又重新穿好衣服,独自一人跑到院子里练习早上哲澜教授的礼仪。
哲澜现在已不如当初那样严厉,但不冷不热的嘲讽还是令人害怕,而我的走路姿势总被她当做反面教材,在众人面前一遍遍纠正我的不是。
并非哲澜可以挑刺,我确实没有步步生莲的袅娜,也并不觉得走得好看有多么重要,但就为了不要让哲澜继续嘲笑,勤能补拙,我一定要练好。
我默念哲澜提醒的要点,僵硬地行走,一个踉跄,又一次扑到在地。
“哲澜说的一点不错,你走得还真难看,”谢荻意外地出现在院中,只披了件中衣缓缓朝我走来,“照这么练,你也是白费力,不停地摔跤,倒霉的话磕到石头上,还会破相。”
跟谢荻相处大半月,我已经可以心平气和地忽略她的话,自顾自继续练习。谢荻却不着急离开,靠在围栏上看我练习。
“你不要去记哲澜那些废话,不然我看你路都不会走了,还不如一个三岁孩子。”隔了许久,谢荻继续发挥她毒舌的能力,我还是没理她,但听她话中更有深意,不禁止住脚步探寻地望着她。
“你并不是仪态姿势问题,而是拿捏不好走路快慢,”谢荻懒懒地靠着围栏坐下,“你现在一味记着哲澜的废话,越加不行了。”
“那你的意思是?”我狐疑地凝视谢荻,在我看来,她除了恶毒的嘴,并没有帮人的可能,何况我还是在她心中最为轻视的州府秀女。
“《三字经》你会背吧,”谢荻走到我身边,“别告诉我你不会,那些诘屈聱牙的祭文你都能背得一字不差。”
我点点头,谢荻一壁示范,一壁教授我:“你走路时默背《三字经》,说一句走一步,快慢刚好,我过去在家就这样练习。”
谢荻居然如此轻易地告诉我诀窍!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还是尝试按照她的话去做,竟然很顺利地一遍通过。
想着明天不会再被哲澜拎出来教育,我高兴地来来回回走了几趟,冷不防谢荻发问道:“哎,我看你的样子,不像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又跟扬州刺史的小姐宁沐安那么要好,显然你们过去有交情,但地方上有势力的人家是不会把女儿送入宫的,难不成你父亲得罪州府刺史了?你父亲又是谁?”
谢荻观察敏锐,直觉又精确得近乎诡异。隐瞒一个有心帮助我的人并无意义了,我坦诚地笑道:“家父越溪居士苏淮。”
“难怪了,越溪居士的女儿,”谢荻立在步廊之上,忽然也绽放出笑容,“不过你还真是低调,放心,此事我不会告诉旁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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