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在浅野夫妇为了唤醒女儿记忆的谈话中,青岛慢慢了解到了这个三口之家的情况。
浅野哲人,一家银行的部门经理,今年四十岁,妻子里子,家庭主妇,今年三十八岁,他们的女儿浅野优香,从夫妇俩的描述中,青岛感觉这是个娇气十足的小女孩,今年十四岁,读国中三年级。浅野一家,看上去应该属于比较富裕的中产阶级家庭,浅野哲人和妻子的感情看来很不错,女儿很明显是夫妇俩的掌上明珠
青岛垂下头,长长的叹了口气:即便是再优越的家庭,再美满的人生,可是,这毕竟是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他人世界。
“怎么了优香?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青岛的那声叹气引起了里子的紧张!好容易女儿肯跟着他们回家来,再要出点什么问题,她可真承受不起了。
看出对方的担心,青岛勉强笑了笑:“没有,我很好妈妈。”
听见这声“妈妈”,那两个这才长出口气:女儿终于肯认他们了!
喊一个比自己大五岁的男子“爸爸”,喊一个比自己只大三岁的女子“妈妈”,这在青岛而言,不是不别扭的。可是眼下为了安慰浅野夫妇,他也只能这么先别扭着。
见女儿微笑,里子这才放下心来,她把女儿搂进怀里,脸颊轻轻摩着她的头发:“优香,你可千万别再出什么事情了,知道么?你要是再有个什么好歹,妈妈可真的就活不下去了”
里子说到这儿,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虽然明知道对方把自己当作了她的女儿,然而,被一个女人给这么亲密地搂在胸前,青岛的脸还是隐约感觉有些发烧!但是他也不好在这种时候推开对方,只得一声不吭的点点头。
“不过,总算是上天保佑,我的优香还活着”
里子的这句话,猛地刺了一下青岛的心!他突然坐直身体!
“怎么了优香?!”
青岛看着里子,半晌,才说:“我不,是那个青岛刑警,他”
“青岛”这个名字一出口,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葬礼在明天举行。”哲人低声说:“优香,我和你妈妈都要去的”
“我也去!”青岛慌忙说:“我我想去参加那位先生的葬礼!”
“可是优香,你才刚刚出院,连走路都不稳当”
“我要去!”青岛拉着里子的胳膊:“我是不,他是为了救我而死的,爸爸妈妈那位先生的爸爸妈妈一定很伤心的!我得去看看!”
听青岛这么一说,哲人点了点头:“好吧,明天我们都去。”
“那样好的一个人,我想,他的灵魂一定会得到安宁的。”里子低声说着,她望着女儿,默默的叹了口气。
“既然我的灵魂在这儿,那优香的灵魂,现在怕是早已经消失无踪了。”青岛想到这儿,也默默叹了口气。
“我大概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参加自己的真正葬礼的人了吧?”
这是当青岛走进灵堂的时候,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当然,虽然是参加葬礼,他却并没有一点悲恸的感觉,不仅不觉得悲哀,相反青岛还觉得又滑稽又荒唐,特别是当他看到自己的“遗像”的时候,这荒唐的感觉就更加强烈了。
“唔,这张照片也不知道是谁找出来的,我怎么看起来有点儿傻乎乎的?”他皱着眉头盯着那张“遗容”琢磨了半天,最后得出一个更荒唐结论:下次说什么也要在死之前先自行选好“遗照”。
正胡乱琢磨着,青岛却听见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是浅野先生和夫人么?”
青岛浑身一震!他慌忙转过身来,说话的人,正是他的哥哥青岛龙司!
就在那声“哥哥”差点就要喊出口来的时候,青岛的声音却被浅野哲人给打断:“是的,您好,我是浅野哲人,这是我夫人。”
青岛龙司微微一低头:“您好,我是青岛俊作的哥哥,青岛龙司。”
“这样的情况,我们一家实在心有不安。”哲人低声说:“青岛刑警是为了救我的女儿才罹难的,一想到这里”
“不,请不要这样说。”龙司打断了哲人的话:“事情既已至此,您再怎么自责也是不必要的了。我还是很感谢您和夫人来参加小俊的葬礼。”说着,龙司转过脸,看着青岛:“浅野小姐,是么?”
“是的,我是浅野优香,初次见面,请多关照。”青岛轻声说。
凝视着面前的女孩,龙司那双原本幽黑明亮的眸子,有那么一瞬突然黯淡了下来!
然而很快,他便勉强笑了笑:“不管怎样,浅野小姐你总算是平安无事。”
那一刻,青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有一肚子话想告诉龙司,可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请问,青岛刑警的父母”哲人的话,停住了,龙司很快明白他的意思,他侧过身:“我父母在这边。”
当青岛第一眼看到自己的父母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记忆里,青岛的父亲是一头花白的头发,那是个平日里优雅大度的老者,不管遇到什么事情,总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而今天,当青岛看到父亲的时候,他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才不过几日,父亲那一头原本花白的头发几乎变得雪白!从容的气度虽然还在,神情里,却满是悲怆和茫然!而在他身旁,那个佝偻着背、憔悴而沉默的老妇人,难道是自己的母亲么?母亲她,不是从来都挺直着腰背,爱罗嗦,又永远一副坚强温和的模样么?
一股从未尝过的悲惨袭击了青岛心头,他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优香?优香你怎么了?!”里子慌忙扶住女儿的肩膀,哲人见状,也赶紧蹲下身抓住青岛的胳膊:“优香?!”
推开浅野夫妇,青岛踉踉跄跄走到两位老人面前,他望着父母,只是不停的流泪,嘴里低声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
青岛夫人伸过手来,轻轻拉起他的胳膊:“好了,孩子,我明白的”
被母亲这么一安慰,青岛的眼泪流淌得更加疯狂!他拼命摇头:“不是的!我不是”
“没有人责怪你,优香”青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