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不再像当年那样风行,那样充满魅力。这应该说是一件好事,是社会走向文明的一大标志,对此,我没有异议。不过,讲白搭作为一道通俗的大众的集体创作节目,我倒觉得它有理由永远地传承下去,并希望它推陈出新,在新的时代赋予新的内涵及精神,使之绽放出独树一帜的生命之花。
2004年6月18日于乐成
荡街(1)
芙蓉人管逛街叫荡街。不过,荡街不完全等同于逛街,它不串店,不买东西,只是漫无目标地慢悠悠地沿着街道散步,而步法有时很不规矩,像喝醉了酒,歪来斜去的。
荡街是一种特殊的休息与消遣方式。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它在芙蓉街比较流行。
荡街是街上人的专利。道理很简单,街上人是“城底人”,他们拥有“街”,而且,他们比起芙蓉其他地方的人,日子过得显然要好一些,因而有时间更有心情去休息和消遣。
荡街都发生在暑天的黄昏时节。暑天日子长,太阳迟迟不落山,而太阳落山后天也迟迟不暗。所以,暑天的黄昏显得特别长。黄昏长,街上却没有好看好玩的地方可去,那多无聊啊,多郁闷啊,那就荡街吧。
荡街的都是年轻人,且都是结伴而行的。他们一般吃过晚饭,在溪里洗过澡,然后一身清爽,拉过你,叫来他,三五作群,齐齐荡起来。荡街没有目标,没有任务,反正一边瞎转悠,一边讲白搭(聊天),图个轻松,图个惬意。大家都穿着木屐,木屐落在石头铺就的街道上,发出呱叽呱叽的声响。
荡街的人很多,街道上一拨又一拨的,有的时候,我这一拨跟在你这一拨的屁股后头移动,有的时候,你那一拨从我这一拨的眼前走过。而且,每一拨的人员,总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越荡越多,有时几拨合成一拨,阵容显得很大。因此,黄昏时节的芙蓉街,总是很热闹、很有情调的——呱叽呱叽,呱叽呱叽,街上那清脆的木屐着地声不绝于耳。
芙蓉街地局逼仄,就那么一巴掌大,它没有多少街道,而街道又很短小,因此,荡街的人总是在街上转来转去,打起圈圈。有的嫌街上不凉快,索性穿出街道,在长长的爬满蔷薇的溪塘上来回瞎走。
街上的年轻人崇尚江湖文化,颇讲义气,差不多人人有自己的“弟兄班”。弟兄班有个规矩,大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有福同享,有祸同当。他们一般拜过天地,发过誓,喝过酒,彼此称兄道弟,关系比较紧密、牢靠。所以,那荡街的,一拨拨,分别都是“弟兄班”的成员。大家照面多了,彼此都了解对方的底细,比如,我能讲出你这个“弟兄班”有多少人,他们分别是谁,而你能讲出我这个“弟兄班”谁是头头,谁最有力气,而且,彼此都了解对方到底有多少实力,是不是对手。照面时,他们往往会互打招呼,互致问候:
“嗳,你们好!”
“你们好!”
“嘁,又碰上了,你们荡六圈了吧?”
“差不多,你们呢?”
他们还常常说些调皮话,刺激对方:
“某某,你很牛皮啊?看你的肚子挺得恁高!”
“某某,听说你订婚了,老婆屁股大吗?”
“某某,好久没看见你了,你原来还活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