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在被子底下像一个探索的旅者,走过繁丽曲线柔和的脖颈,温软的胸脯,平滑的小腹,又从后面一路滑过,直到摸遍每一寸肌肤,他才放纵自己进入那个奇妙无比的所在。繁丽躺在下面,觉得被家廉牵引着,像在走一条曲径,忽疾忽缓,忽明忽暗,忽曲忽直,一步一步接近快乐的极致。她这会儿是沙漠上久渴的人遇到的一泓甘泉,是夜行者饥寒中瞥见的一缕烛光,是苦难中的抚慰,焦虑中的安宁。她愿意自己被架在干柴上焚烧,只要燃起的火焰能把家廉晦暗的心境照亮,哪怕化为灰烬,也心甘情愿。水流到了尽头,在河床的断裂处骤然化成一道飞泻的瀑布。繁丽闭着眼,快乐地喘息着,让家廉带着自己纵身跳了下去。在坠落中,家廉发出一声又一声野兽般的畅快的嘶鸣。繁丽环着他的腰,听见自己的声音不断在说:“我爱你,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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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生堂第一章(51)
家廉觉得自己变成一片悠地落在不知名的繁花绿草之中,被浓郁的芳香包围着。头顶是一片灿烂的星空。他没有马上离开,在平静后的疲惫里沉沉地像要睡去,脸上带着一种孩子似的满足和安恬。
繁丽把手伸进他湿漉漉的头发里一下一下捋着,觉得自己像一汪春水承载着家廉温柔的身体。她问:“你真舍得把我送走?”家廉说:“我带不走你,你在哪儿我都不放心。”繁丽吻着他的脖子,两行清泪悄然溢出眼眶。家廉抱着她的头,把长发的发梢缠在手指上绕着。两人在激情后的困倦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夜已深了。益生堂因为他们回来出现的热闹是那么短暂,现在,一切又归于更深的冷寂。天井在初春料峭的寒意里静默着,透着某种不祥的阴森之气。
家廉不知什么时候睡熟了,繁丽却毫无睡意,恍惚看见一个巨大的魔影正满脸狰狞地蹒跚着向他们走来。
窗纸开始泛白时,繁丽醒过来,发现家廉已不在床上。她伸手在被子里摸摸,家廉睡的半边儿已经凉了。正疑惑着,家廉端了脸盆推门进来,说道:“天还早,你再睡会儿,我刮刮胡子。”繁丽说:“你都起来了,我哪还能睡。”家廉上前把她揿在床上,坚持说:“你就躺在这儿看我把胡子刮完。”
繁丽便缩在被子里,看他用热毛巾把脸濡湿,抹上香皂,用剃须刀一下一下从容不迫地把面颊刮得干干净净。繁丽取笑说:“这么一收拾,像个新郎官了。”
家廉也不反驳,由着她去说笑,顾自擦了脸,又细细把刀擦拭干净,过来在床边儿歪着,手又像蛇一样进了被子里。繁丽身子向床里缩着,避着他。家廉恳求说:“让我摸摸。”繁丽在被子里护着身子,说:“我还没穿衣服。”家廉却拽着被角,嬉笑道:“没穿正好,让我焐焐手。”不由分说已把想要的东西抓在手里,摸着摸着,呼吸急促起来,说道:“我又想进来了。”繁丽又羞又急地把他推开,抬起半个身子说:“哪儿有早上做这个的,你快让我起来。”家廉不再勉强,松开手站起来,端着脏水去了后面。
等他回来,繁丽已下床穿戴完毕。家廉说:“你帮我把干净衣服找出来,我想换换。”繁丽便去箱子里把衣服找齐了递给他,然后端着牙具去后面洗漱。玉芝也才刚起床,见了她问道:“家廉今天有事儿?起这么早。”繁丽在下巴上一比画。“刮胡子呢。”玉芝笑说:“愿意拾掇自己说明他真转过弯了。”繁丽舀了一缸子水站在阶沿上刷牙,说道:“看见他这样,天塌下来我也不怕了。”
繁丽回屋,家廉指指椅子上搭的中山装说:“掉了颗扣子,你帮我缀上吧。”繁丽拿过来,见是风纪扣底下的一粒扣子,便问:“扣子掉哪儿了?”家廉不经意地说:“不知道,上回穿就已经掉了。”繁丽在抽屉里找了半天,也没找到相配的,只好说:“你先穿着,等我去买了再给你缀上。单的棉的我都要替你收拾好。”家廉脸上的表情奇怪地变化了一下,默默把衣服穿上了。
早餐是玉米面糊糊,下饭的是一小碟辣酱和酸萝卜缨。家廉看着桌子说:“我想吃糖坨坨。”糖坨坨是茅山回民制作的一种清真食品,外焦里糯,香甜适口。做法是先将面粉用开水烫个半熟,揉和均匀后包上红糖,双手挤压成饼,放入油锅慢炸。繁丽看一眼玉芝,说道:“今天就算了,明天再去买吧。”几个孩子听了,跟着喊:“我们也想吃。”繁丽这才站起来说:“我去买,我去买。”到厨房拿只碗就出去了,不大会儿工夫,从外面端着黄澄澄的十个糖坨坨进来。
家廉一气吃了三个。繁丽笑说:“你可真能干。”家廉拍拍肚子说:“太腻了,不然我还能再吃一个。”玉芝说:“他打小就爱吃这个。还有马痰迷的羊肉火烧,吃起来就跟不要命似的。”士云说:“这么好吃的东西,谁不爱吃啊!”繁丽心里酸酸的,说道:“等你走那天,我把这两样东西都买齐了,带上。”
吃过饭,两人都回到前面房里。临出房门前,家廉张开两臂把繁丽揽在怀里,打趣道:“让我好好抱抱,这一出门就再抱不成了。”
繁丽紧搂着他,仰起头,两人便长长地吻在一起。家廉贴近她耳边低声道:“我昨天把你啥都看到了,你真好看。”繁丽羞得红了脸,用手把他一推,说:“大白天日说这种话,你不怕人听见。”家廉搂着她说:“我说的话,再不怕人听见了。好了,我这就走了。”
繁丽一想到他走出家门将要面对的一切,半天不愿撒手,叮嘱道:“会上人家说啥你只管听着,听不下去了,就想想我。”家廉的眼睛亮晶晶闪着光,说道:“我知道,我知道。”
出了房门,他绕到后面厨房。玉芝正在洗碗,他跟玉芝招呼道:“嫂子,叫你受累了。我走了。”玉芝甩着湿手,回头说:“中午早点回来吃饭。”家廉说:“嫂子的饭我快吃不成了。”玉芝被他说得语无伦次。“吃,吃,有得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