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庞洋随守门弟子来到道庙议事大厅。
只见一班胸挂铜符的农家打扮的大汉分列两边。中间大案之后则端坐着一个胸挂金符的中年大汉,身材高大,面容略显清癯,四方面庞,微黄脸皮,颌下三缕黑须疏疏朗朗,却是十分齐整,勘称得仪容雄壮,不怒自威。
庞洋知道这人便是张角,当下长跪在地,对上叩首道:“不肖侄儿叩见姑父大人。”
张角打量了他多时,却突然喝道:“何方刁蛮之徒,胆敢冒充本座内侄?”声音冷冰冰且充满杀气,连两边那群大汉也不禁打了个寒颤。
太平道暗中谋划起义反汉,将五十万信徒按区域分为三十六方,大方万余人,小方也有六七千人,每方置一渠帅统领教众,渠帅以铜符为信物。这些分列两旁的大汉正是列方渠帅。渠帅之上便是张角、张宝、张梁三位教主,以金符为信物。
庞洋闻得张角斥喝,大感惊讶,说道:“小人姓庞名洋,表字景钧,祖籍扶风,确实是教主嫡亲内侄,庞夫人便是小人的亲姑母,望教主明察。”
张角怒喝道:“胡说,本座从未听说扶风有什么内侄!一班市井无赖、冥顽不化之徒若都来找我认亲,还成什么体统?来人,将这歹徒责打五十棍,给我轰出去了,以儆效尤!”
一听此话,庞洋就像被兜头浇了一桶冷水,浑身打了个激灵。紧接着,一股怒气从心头升起,直冲脑门。想我千里迢迢前来投奔,先遭守门人的凌辱,又被这亲姑父责打五十棍,真是千古奇冤。看来“肩膀不齐不是亲戚”,真是至理名言,自古以来,哪有“苟富贵而勿相忘”这一说。想到此,既感到悲凉绝望,更感到怒不可遏,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两个太平道弟子掣剑在手,如狼似虎般冲了上来,架起他往外便走。
庞洋奋力甩掉二人,冷笑了一声,厉声喊道:“杀一个无权无势的庞洋简单得很,何劳二位动手,我自己出去便是。”冷眼看看张角,悲愤喊道:“都说张教主亲民如子,治教有方,求贤若渴,是一个威震八州的英雄,却原来是个促狭小气、得志忘本的势利小人。想我庞洋千里来投,也不是吃白食来的。原以为你是个英明之主,到你麾下亦可一展平生抱负。可惜我庞洋有眼无珠,撞在你这个昏庸之辈手里,枉送性命也是活该。”说罢,转身向外大踏步走去。
“站住!”张角又冷冷喝道,“听你口气不小,莫不是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本领?是能擒龙还是能伏虎?是能上天还是能入地?是能知过去还是能知未来?或是能于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
庞洋停下来,也冷冷地顶了回去:“小人虽自幼练武,说实话却不喜舞枪弄棒,也不爱拳脚打斗。擒龙伏虎、斩将夺旗未必能够,自统一军,坐镇据守却也不是难事。何况,敢问教主,治国平天下,只靠赳赳武夫可能奏功?即使两军对垒,武场杀伐,只会冲锋陷阵不懂运筹帷幄,可能取胜?岂不闻商末姜太公,汉初张子房,手无缚鸡之力,却胸存百万雄师,常能决胜于千里之外,让敌酋闻风丧胆?”
张角定睛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心里先有几分惊喜。但他仍是面色冷峻,不紧不慢地道:“听你口气越来越大,照这么说,你心有丘壑,胸藏锦绣,自是吕望再世,张良复生了?”
庞洋轻笑道:“小人不敢如此狂妄,适才不过打个比方,是说军中未必全都是使枪弄棒之人。小人若及得吕望、张良十分之一,投到你麾下岂不是明珠暗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