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昊不曾想到,早在他到巨鹿之前,他的一位仇家:丘理丘驼父子,却已先投奔了张角。那丘理父子在丘家庄丘丽贞家中,被李昊、桓约、王彬兄弟三人一顿好打,自觉羞愧万分,无颜在当地立足。第二天便变卖家产,收拾金钱细软,带着家人远走高飞。一家人往东出关,又走了数百里,来到并州一个叫安阴镇的地方,感觉这里山水如画,土地肥沃,空气清新,便落下脚来,在镇子里置办了一座庄院暂住。
安阴镇一带自来有尚武风气,青年男子多数习武,喜欢舞枪弄棒。但因这个地方太小,并没有武艺超群的武师。丘理来到此处以后,论武艺自然是鹤立鸡群。当地的几个武师先后败在他的手下,反拜他为师。那些附近的青年子弟们也都闻名而来,纷纷拜师。不几个月,便收下徒弟数百名,在庄院内设下教场,每日里教这些子弟刀枪剑戟,长拳短打,闲时便到庄外游山玩水,日子过得倒也逍遥。
但这丘理也是个胸存丘壑的主儿,哪里甘心如此淡泊宁静的日子。多少年来他都梦想着出人头地甚至出将入相,青史留名,最不济也要做个太守什么的,总揽一方。但是一直苦于没有机遇,碰不上高人提携。虽说家里饶有资产,妻妾成群,吃的是鸡鸭鱼肉,穿的是绫罗绸缎,但这些都拴不住他的心。
那个人称丘驼的儿子,虽说每日里寻花问柳,看似个不务正业的浪荡公子,其实却是个极有心计之人。闲来无事,常常读一些兵书战策、经史子论,对于历朝历代的政治斗争也都十分留心。但由于他天生是个半残废,深知自己这一辈子难以在政坛军界抛头露面,只能靠父亲的庇护过生活。他知道父亲武艺高强,在这个将弱肉强食,武力便是权力的乱世之中,像父亲这样的人完全有突然崛起的希望。因此,他便经常撺掇父亲留心政事,投身军界之中,在这方面父子二人十分投洽,一拍即合。
有一次夜深人静之时,父子二人掌烛对酌,饮过数杯之后,丘驼忧心忡忡,感叹唏嘘。
丘理问道:“咱们家资产百万,不缺吃,不愁穿,欲得娇妻美妾亦不为难事,我儿还有何事如此烦心?”
丘驼答道:“人生在世,岂能只贪图眼下的享乐,而不谋划久远。大丈夫处世,当循时而动,施展雄才,做顶天立地之人,为轰轰烈烈之事,也图个封妻荫子,竹帛垂名,上不愧祖宗,下不负一己。只恨儿子乃是个残废之身,此生休矣。但父亲正值壮年,胸藏雄才大略,岂可贪图安逸,苟且存身,如此平庸地老死林泉草泽之间?”
丘理素知自己这个儿子胸藏大志,平时眠花宿柳,醉生梦死,只不过是一种表面现象,是身体残废造成的一种心理变态,一时烦恼的破罐子破摔。他真正的内心,却像大海的深处,一直掩藏着奔涌的狂涛和呼啸的巨浪,因此对他平时放浪不羁的行为从来不加拘管。
但是这晚听了儿子的话,仍觉得有些吃惊,心中不禁怦然而动。看着儿子动情地说道:“我儿所言极是,为父亦非那般安于饱暖的庸夫俗子。只是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明主而事。我徘徊了半生,却至今未见可做凭依的明主。眼下我广招徒弟,教习武艺,并非为了挣他们那几个钱、几斗粮,不过为蓄势待发而已。天下一旦有变,这数百人便是一股力量。”
丘驼闻言,甚是高兴。父子二人痛痛快快地醉饮了大半夜。
这日丘理教习之余,漫步于庄院外的青山碧水之间,忽然见西北大道涌来了七八十人,一个个手执刀枪棍棒,向东急行。心中纳闷道:“这帮人莫非是山贼草寇?不知他们准备去哪里打家劫舍?”但见部伍零乱,毫无纪律,又觉得不像。便急步走上前去问道:“列位都手拿兵刃,结伙而行,这是要往哪里去?”
众人抬头一看,见他虽五短身材,却浑身透着精干之气,话音如洪钟般响亮,知系非常之士,不敢怠慢,一齐答道:“我等都是近处百姓,因为在家度日艰难。听说巨鹿张角老师开创了一个太平道,正在招军买马,故此前去应募,并非为非作歹之人。”
丘理又问道:“如今各处多有军旅,大有招军,尤其各郡太守皆在招募私人部曲,据我所知,西河太守便正行其事。各位却何以不惮路途遥远,独往巨鹿?”
人群中一个长得较为敦儒的青年,文质彬彬地走上前,轻施一礼道:“先生有所不知,这位张教主治道有方,爱民如子,所有人入了道都是一视同仁。咱们是贫苦人家出身,平时受尽官府欺凌,朝廷迫害,既为活命而去投军,岂能投身我们的仇人,枉替仇人卖命?”
丘理闻言,心中暗忖:“这个张角平素也听说过,看来确是个人物。我何不将这些青年收留,壮大实力,也去投奔张角。多带些人去,也好做晋见之礼。”拱拱手说道:“列位要去投军,何不跟我一道?我丘理与那‘大贤良师’张角原有些渊源,在此处招得数百人,日夜习武,正欲前往巨鹿入太平道。尔等可先到我庄上集训几日,我们一同前往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