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昊甫进店门之时,这几个汉子停顿了片刻,打量李昊一下,便又开始猜拳行令,推杯轮盏。
正北一人四十多岁,头顶上光秃秃的,几乎没剩一根毛,两腮却长满了硬扎扎乱蓬蓬的络腮胡子,像个黑刺猬似的。这人像是他们的头儿,拳却划得挺臭,一连输了三拳,却打赖不肯喝酒。
众人登时一片哗然:“不行不行,拳有拳规,酒有酒法,输了拳就得认罚。”“驴不喝水强按头。伙计们,当头儿的耍奸犯刁也不成,咱们硬灌这狗日的。”说着,便有两三个家伙站了起来,端杯的端杯,拧耳朵的拧耳朵,真的要给他硬灌下去。
络腮胡子连连告饶:“好,好,我喝,我喝,不就是碗鸟酒吗,就是毒药老子也不怕。”忙端起一碗酒,一仰脖子倾进嘴里,用手抹了把胡子上的残酒,对众人说道:“今日手气背,我这拳是臭了。不划拳了,我出个谜让你们猜。不管谁猜着,我都喝酒,要是猜不着,你们全都得喝。”
众人道:“你那几个谜,我们都背过了,有什么好猜的。”
“这可是个新谜,昨天夜里才听我老婆说的,你们有本事就猜猜试试。”
众人同意了,各人面前斟满一碗酒,伸长了脖子听络腮胡子出谜。
络腮胡子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你们都听好了,‘两个小脚往里抢,蛋子打得帮子响,双手左右一摇晃,顺着大腿往下淌。’”
话音甫落,众人哄然大笑,弯腰捶背的,双脚乱跺的,用手猛拍桌子的,笑成了一团。其中一个人抹掉了笑出的眼泪,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他妈的,这还用猜,不就是两口子脱光衣服上了榻,把灯一吹干的那件事吗?”
络腮胡子笑道:“不对不对,你们想到哪里去了?我这叫‘荤破素猜’,可不是下流谜。”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猜了多时,都不着边际。络腮胡子便逼他们喝酒。
有人不服气:“你得说出谜底,让俺口服心服,我等自然认罚。”
络腮胡子便说道:“这物件谁都认得,庄户人家家都有,就是耕地播种的木耧。”他这么一说,众人恍然大悟,可不是吗?木耧的两个铁铧恰恰像女人那两只尖尖的小脚;耧仓内的石头蛋子不停地敲打着耧仓的木帮子;扶耧的人两手左右轻轻摇晃,粮种便顺着耧腿不断地淌下来。句句贴切,天衣无缝。众人不得不心悦诚服地认罚,将面前那碗酒喝干。络腮胡子大获全胜,十分得意,便要乘胜追击:“还有一个,量你们三天三宿也猜不着。”
众人已被他激得嗷嗷乱叫,纷纷嚷道:“先别吹,你且说来。”
络腮胡子慢条斯理地道:“‘茅草丛丛一条沟,一只眼的往里瞅,一勾机子放了炮,两发炮弹在外头。’这可是个正儿八经的谜,再不要往下流道上去猜。”
众人一阵哗笑之后,便开始冥思苦想。
李昊坐在一边,听着他们胡侃笑闹,心想:这帮人是干什么的?如此饮酒作乐,端的是穷极无聊!他便匆匆喝完酒,又要了一盘包子吃了,遂叫店家过来算钱。他从怀中摸出几枚五铢大钱,却无意中将丘庸所赠的那块方金露了出来。
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