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死还阳兮,九死还阳,九死还阳虫来兮,九死还阳虫到!”
老郎中将那药褡裢在空中甩了两圈,伸进手去,抓出一个东西来。白秀一看,是一条脆骨蛇,药名正叫九死还阳虫。这蛇只要摔掷地下,就会断为九节,在地上蹦达蹦达,蹦达一会儿,遂又自动聚拢,重新整合为一条完蛇。治跌打损伤正骨,是百药之王。
老郎中将蛇掷于地下后,蛇果然断为九节,不多不少。待蛇正要聚拢时,老郎中将九节蛇拾于掌中,一运气,俩掌嗞嗞冒出青烟,一合掌,一搌搓,双手就一堆黑糊糊的粉末了。然后取出酒葫芦,用酒调和,敷于白大年的断腿处,绑扎起来。老郎中说:
“如果三天不退肿,神仙也无法了。”
老郎中走后,白大年在屋里躺了三天,肿就消了,乌黑的腿有了肉色。有一天揭开一看,那蛇药还敷拔出了十几颗铁砂子。断腿就愈了。不到一个月,村人就看到白大年拄着根拐杖能在村里走动了,可是人却直直地傻笑。
十
舒耳巴从县城医院扯下粪袋子回来的那一天,走到大界岭。一进大界岭的森林,陡然一股凉气往头上蹿。想到两头大野猪拱翻了他们带走的六只小猪,心就发虚,不由攥了块石头。树深草荒,野风飒飒,人捏了一手冷汗往前走,就看到半山腰里有个人影,心就宽爽了一些。看那人还熟,就打招呼唤那人,那人“嘿嘿”地在砍什么东西,一闻空气里有血腥味。走近去一看,是白大年,正在用刀剁野牲口。
这大年腿刚好就来山里蹿了,而且还打死了什么野物。舒耳巴一细看,那兽是只幼兽,虎不像虎,豹不像豹,是虎与豹的杂交种,叫“呼”。
这年头,兽越来越少了,能逃过千百万劫的都是精怪兽。虎没了同类,豹也少了,虎与豹只好胡乱交配,于是,生出了怪种“呼”,这“呼”全身长满一尺多长的白毛,什么都不怕,寿命忒短,也不会生育,不雄不雌。
(bsp;“大年,就(做)、就啥呐?”舒耳巴声音都变了。
“可以换回个媳妇,稀罕物啊!”那白大年自个割着“呼”的脖子,“呼”的血就喷泉一样射出了,那血半红不白,散发出一股苔藓味。白大年身上、脸上、眉上被“呼”血喷得到处都是,像一个披着鲜花的人——他拿着的是一把割漆口的刀。他本来是上山给漆树划口,只等秋天来收漆水的,碰到了“呼”,见弱小,就杀了,去向政府献宝。
这多危险,白大年还浑然不觉。舒耳巴感到要么是豹,要么是虎会马上来寻“呼”的,白大年完了!舒耳巴拔腿就跑,半路上跑掉了鞋子,滚烫的石头烫出他一脚血泡。
白大年完全没在意舒耳巴的出现和逃遁,他割死了“呼”,把刀在那一身白毛上荡了几荡,让毛舔干了刀上的血,将刀插进木头的背叉子里,就听得一声大吼,一只老豹出现了!
那老豹瞪着两颗愤怒而悲伤的眼睛,扑向那死去的“呼”,秃爪子在那身上抓了几抓,好像是想推醒它的孩子“呼”。可“呼”脖子已经断了,流着血,眼珠子像两颗星星白瘮瘮地望着自己的母亲。那老豹明白了一切,向白大年扑来。白大年突然从痴呆的状态中活了过来,不愧是打匠的后代,在山里生活的,身手敏捷,蹿上一棵漆树,坐在枝桠上,大喊:
第一章红丧(18)
“不是我!不是我!是舒耳巴!”
老豹哪管得这些,去爬树,可豹太老了,爪子秃了,爬上两步就滑下来,爪子在树上磨出了烟。它一而再,再而三地想爬上去,无奈年老体衰,于是就用爪子摇那树,树叶哗哗往下掉,白大年吓得抱着树干缩成一团。那豹子见摇不下人来,又用头撞,再用牙齿啃树。树是漆树,毒大,老豹啃着啃着嘴就肿起来了,可老豹不停,树皮一块块啃下了,要不了多久,那树定会啃断。白大年知道,如今的山兽十有八九都懂人语,便对老豹说:
“真不是我,豹子呀!哪知道是你的娃子,我就不让那舒耳巴杀了,舒耳巴说是虎儿呢!……你这可怜的豹子,满嘴漆疮,还不快去沟里用凉水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