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士勤等人顿时面露焦急之色,他们连夜赶来就是要求个庇护的承诺,现在承诺没得到,正主儿却要走了,怎能不着急。不过没等他们说话,一队水兵便隔在他们和慕名一等人之间,一起“押送”到船楼侧厅候着。
五人组、辰明和林仲羽此刻已在正厅落座,所有人都奇怪的看着慕名一,不知道他这回又要闹出什么花样。不过,刚才慕名一在孟士勤等人面前表现出来的王者之气已经彻底改变了人们对他的看法。特别是在辰明和林仲羽的心中,慕名一已不再是一个十二岁多的小孩子,而是一个可以商量问题的大人物,他正式的成为远航船队的领袖之一。
摆脱了孟士勤的骚扰,慕名一严肃的表情立刻没了,脸上绽放出孩子般的笑容,亲热地朝辰明和林仲羽说道:“辰明、仲羽,咱们商量个事……”从神足岛出来后,他对这两人就格外热情,不但和辰明谈妥了称呼变更事宜,更是自作主张的把林仲羽的称呼也给改了。辰明倒是无所谓,可林仲羽就吓惨了,他不过是统帅五千人的护军,军衔也不过是“县将军”,是帝国军中最下级的将领,要他直呼皇子的名字,那可是犯忌忤逆之罪,要杀头的,所以现在每次见到慕名一,都是飞快而含糊的叫一声“言王”,生怕他又提起要互相叫名字的事情来。
慕名一继续说道:“刚才我们几个商量了一下……”说着指了指五人组的其他四个人,汤一笑睁大眼睛,正准备跳起来说明没商量过,被蒋千寻一把按住了,示意他别说话。
慕名一又说道:“我们决定找出那个什么大魔王,灭掉他!保南海商旅平安!”此言一出,蒋千寻、汤一笑、叔子安顿时两眼放光,面露期待之色,吕战名只是轻叹口气,微微翻了个白眼,看来早已料到没好事,虽是不乐意,却也不敢反对。五人组确实心灵相通,所谓商量,尽在不言中,其实何止他们五人一条心,若是特使卫队的人都在,现在一定欢呼起来了。
不待辰明、林仲羽反应过来,慕名一又说开了:“南海蛮族,野性未训。近日发生在恶灵岛的惨案,不过是一个开始。中土在南海商旅众多,那孟寨主说人数多达数千人,中间更有我国商人,若是这些人就在我大军眼皮底下丧生,我们又怎有面目回去见大周百姓?”
“我自知年幼无知,冲动之下常行不妥之事,二位日常教训,名一紧记心间。但是,看到死者的惨况,身为中土之人,谁能不为之动容?就算是父亲御驾亲临,怕也难免一战吧?在这里,我就代表东南慕家宣战南海,誓灭蛮族,扬我大周天威!”
慕名一说完,炯炯双目紧盯着辰明和林仲羽两人,其实心里却是惴惴不安,虽然自己把帝族这个大靠山都搬出来了,但毕竟水兵和船队掌握在人家手中,自己只有话语权,而没有决定权,光凭口舌之利,似乎不是很有把握。
出乎意料的是,辰明和林仲羽并没有半点劝阻的意思,而是双双起身,拱手参拜。辰明郑重地说道:“五皇子宅心仁厚,为救民于水火,甘冒矢石。辰明不才,愿效犬马之劳。”
林仲羽接着道:“身为大周士卒,当为大周而战;身为中土子民,当为百姓而战!灭魔一战,末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仲羽只有一事相求……”
所有人都奇怪的看着林仲羽,都很想知道这个从来严守军规,永远持重谨慎的将军究竟会提出什么条件。
林仲羽犹豫了一下,说道:“这南海的蛮族土著,未必尽皆大奸大恶;远洋来往的中土子民,也未必就没有亏负之事。望言王明察秋毫,斩奸邪,存良善,消灭蛮族恶魔,整肃南海纲纪。万不可无分善恶,杀戮太重……南海土著与我等一样,也同是神的子民……”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是怕触怒了慕名一等人。
林仲羽的一席话是善意的提醒,是忠诚的建议,但却如当头厉喝般沉重的打击了包括辰明在内的众人的心灵,这一介武夫的质朴语言,让他们每一个人都感到自惭形秽。他们每一个人,之前都已把所有的南海土著想象为杀人恶魔。“南海土著与我等一样,也同是神的子民”这句话使他们醒悟到,对异族,特别是对落后民族的厌恶与怀疑,使他们刻意忽略了这一点,也许他日大敌当前,真会不分青红皂白的杀戮不止……这句话,对慕名一的未来影响至深,可以说这一句话的提醒,使慕名一第一次模模糊糊的感觉到了自己未来一生追求的伟大理想。
反省之余,人人都对林仲羽大加赞扬,更都表态谨遵教诲。他们不知道,林仲羽的一席话,实在是有感而发。林仲羽并不是纯粹的中土人,其母乃是世代居住在东陆大森林中的东夷人,他的身体里流着一半“异族”人的血。从小,林仲羽和他的哥哥林伯羽就受尽了乡人与林氏同族的冷眼与欺凌,在别人的眼中,他们是“杂种”、“蛮夷”,是混血的怪物,是不可教化的野人。就算他们隐瞒出身加入军旅,仍常常担心遇上年幼时的熟人,被揭露身份,直到遇到梁右元。梁右元是军中唯一知道他们出身的人,但他并不嫌弃二人,反而处处照顾,着力提携,“与我等一样,也同是神的子民”这句话,就是梁右元对他们的劝慰。林仲羽后来把这些事情统统都告诉了慕名一,唏嘘之余,慕名一不禁对梁右元增加了几分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