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七星决,四顾心茫然。
当琴音缓缓而止的时候,慕名一仍然没有从大战后萧瑟、凄凉的景象中脱离出来,直到田小星清脆的声音传到耳边的时候,他才清醒过来。
“这位小公子看来真正是田田的知音了,恐怕这七星决,惟公子得解其中意。不知田田可有幸邀公子共饮一杯?”七星决之尾声其实苍凉悲戚,不适合在这寻欢作乐的地方弹奏,故田小星刚才只弹至“两军对垒”毕便匆匆结束。是时满座之人,或惊恐,或惶惑,又或慷慨亢奋,惟有慕名一面露感慨悲戚之色,田小星心下便知他已解琴意,油生倾慕之心,便上前来敬酒。
慕名一站了起来,恭敬的说道:“一曲七星决,四顾心茫然。在下不敢自诩得解琴意,只为琴音陶醉而已,田大老板的琴艺实胜天人,令人叹服。”说完,又为难的看了看手中杯,说道:“只是我从不饮酒,可否……”
田小星看了眼慕名一的酒杯,观那杯中物的颜色,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却又笑道:“邀君共饮,但饮何妨?”说着把手中杯轻轻碰了碰慕名一的杯子,徐徐饮尽。这边慕名一也呵呵一笑,一饮而尽。
田小星拿着杯子,却没离开,仿佛很不经意地问道:“尚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慕名一还未及答话,一旁蒋千寻隐蔽的碰了碰他的手臂,示意他不可暴露身份。这时若是叔子安之类不拘小节的人一定不会去提醒慕名一,因为他觉得没必要;吕战名也不会,因为他没想到,想到了也懒得动;汤一笑又还小不懂事。只有蒋千寻会这么做,也只有他清楚为什么要这样做,因为生在大学士家庭的他知道,帝门贵室最重礼制,尽管周国民风开化,但一个小皇子出现在这种地方终究不是什么体面的事,实在没有必要暴露身份。
慕名一当然清楚蒋千寻的意思,心下却有些为难,若是如实说出来,传出去难免民间纷议,编个谎言倒是容易,只是他对眼前琴技惊天的佳人早生好感,几欲引为知己,实难以不诚待之,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蒋千寻身材魁梧,他的小动作,田小星这般精明的人哪里会看不到。她见的人多了,对慕名一此刻的心思早已猜得个七八分,心下也觉安慰,便岔开话题,道:“相逢既是有缘,今夜无事,田田便在这跟诸位把酒言欢可好?”看到慕名一抱歉的呵呵傻笑,众人连连道好,她便命侍女拿了张凳子来在慕名一身边欠身坐下。
年轻人之间共同的话题总是很多的,不一会,田田跟大家就都熟络了起来。叔子安故意引逗田田,惹得她笑声连连,娇斥不止。冯晓白倒是颇不自在,偶尔想跟田田聊聊,说出口却不自觉的变成教训斥责之言。那田田劲头上来了,悍妇本色顿现,也不跟他客气,一个白眼,一句狠话回过去,往往塞得他做声不得,惟有埋头喝闷酒。叔子安看在眼里,便常挑起些话题,引冯、田二人口舌争斗,自己旁观得颇为开心。一桌人谈笑风生,浑不觉时间流逝,直聊到汤一笑不支睡倒,慕名一等人才悻悻然告辞。不过虽然聊得开心,酒钱倒是没少算,小星阁不愧是东海第一酒楼,叔子安的毕生积蓄这夜直接就少了一半,大呼上当。据田田说这还是给了个大大的折扣,不是挚友想都别想。冯晓白也不敢逗留,冲出来跟慕名一他们约了个时间见面,独自匆匆离去。
翌日,慕名一等人直睡到中午才起来,匆匆洗漱完毕,正聚在一起用餐,慕名钟和汤良走了进来,五人组便都站了起来。
“小五,你也太胡闹了,这么几个孩子夜访酒楼不算,还让汤一笑喝了酒!”慕名钟语带责备。
慕名一早猜到自己的行踪是瞒不过的,但他却是不怕大哥,笑道:“汤一笑偷偷喝的,我已经教训过他了,大哥放心。酒楼这地方嘛……得空访察下情也是好的,我可是专注体察民意,一杯酒没喝!”那架势,仿佛不是偷出去玩,而是立了大功回来。
慕名钟苦笑的摇摇头,心知这个弟弟是说不通的,便道:“无论如何,你要记住,这里尚在国内,万事有人照应。日后孤悬海外,艰险未知,你身为帝室特使,纵然不考虑自己的安全,也要时时记挂着船队的安危,不可因一己之私置他人性命于不顾!知道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