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凉风习习,一片大湖静静地晒着月光,柔和的碧波轻轻荡漾。
突然,一阵哗啦水声突兀地在湖面响起,一个水鬼般的身影冲上水面,狼狈地甩了甩沾满了水草烂泥的头发,咳出了几口浑浊的湖水,沙哑含糊地鬼叫了两声,然后有气没力地慢慢游到岸边,湿淋淋软瘫瘫像条死鱼似的倒在了杂草丛中。
二十九天,足足二十九天,穆鹰已经在不见天日的地底挣扎奋斗了足足二十九天!
深处地下数千米,浑浊的地气中非但几乎没有氧气,还混杂着无数种能至人于死地的恶毒气体,逼迫着刚刚步入先天的穆鹰时刻要保持在断绝口鼻呼吸的胎息状态,极度饥饿、极度疲累,连带着缺氧所造成的昏昏沉沉,令穆鹰在跟地气罡风的搏斗中无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
从轩辕圣陵中带出来的一袋面包和一瓶水早在二十天前就已消灭干净,可怜穆鹰还是在极度猛烈的飓风刮打之下,一边撑着六合烟云旗抵御罡风,一边用嘴咬开面包袋,用牙齿撕出一点面包吞下,虽然又饿又累,还不敢一次吃太多,这才将就着一袋面包一瓶水挨过了九天。可之后的二十天,肚子饿得雷鸣震天的穆鹰还是不得不在无粮无水的艰难困境中,跟地下隧道里的地气罡风拼搏死斗!
六面六合烟云旗在第十七天的搏斗中被罡风吹垮,五面都已经丢失在地底深处,最后一面还是穆鹰死死揪住,右臂都拽脱了臼才勉强保住,也由于这个原因,他亲身体验了一回自己给自己驳回手臼的惨痛经历。
在罡风急劲的大地气网之中,穆鹰根本没有机会打开五岳真形图校勘方位,即便对照了地图,在猛烈得能够掀翻汽车的罡风刮打下,他也没有办法自主地选择路向,只能无奈地被罡风从一个隧道吹到下一个隧道,千百次地被罡风吹飞离地,身不由己地加速、拐弯、转折、坠地,要不是他用尽所有的心思、所有的力量在撞墙的时候卸去冲力,在堕地的时候垫劲滑翔,怕是早已被甩成一滩碎骨烂肉,在无人知晓的时光长河中永永远远地沉沦地底。
漫长而又黑暗的地底旅程,完全是在绝望中渡过!穆鹰看不见任何光明,分不清任何方向,他不知道自己正被罡风吹向何地,可能是怪石嶙峋的岩层,可能是熔岩翻滚的地心,他已管不着前方的尽头是不是十死无生的绝地,他只知道他这一刻还活着,这一刻他还在为下一刻的生存而奋斗!
到了最后,漫长的黑暗和挣扎连他心底的绝望都已磨平,只残留下生灵最本能的求生意志。
最近两天凛冽的罡风终于渐渐减弱,穆鹰神奇地从陕西被风刮到了江苏地底。这天晚上,罡风将他吹到一条地下河,穆鹰把握机会,在风力大幅减弱的关头挣脱罡风,敏锐地找到地下河上方渗漏的区域,然后像钻地老鼠一样,拼命地往上钻。
他不知道上面是什么地方,但他只能赌,赌上这个最后的机会,赌上他的命,他的人生!
或许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在钻穿了一层并不算厚的沙石淤泥之后,穆鹰钻上了一个大湖,拼尽身体中最后的一点力气,游到了湖边。
饿了这么长时间,穆鹰终于享受到一次饱的感觉,但不是吃饱,而是游泳时不小心灌下了一肚子的湖水,现在他的肚皮就像是有了六个月身孕一样,可他也管不着了,全身没有了一点力气地瘫在草丛中。
拂晓之际,稍微恢复了一点力气的穆鹰从草丛中爬起来,顺着湖边走了数百米,才从一块风景区的道路指示牌上知道自己正身处南京玄武湖,一阵天旋地转的荒谬感涌上心头,却也只能苦笑着接受这种“被生活强暴”的现实。
穆鹰摸进景区管理员的宿舍,运功排出一肚子浑浊的湖水,然后就在那几个还在做梦的管理员旁边大模大样地走过,拿了一套便服换上,从几个钱包中搜刮了一千多块现金,然后从三楼的窗户扬长而去,在景区附近找了个通宵营业的小旅馆暂时住下。
安定下来之后,有了点闲心的穆鹰才在旅馆房间的浴室镜子里发现自己已经容貌大变,原本称得上丰神俊朗的面孔已经变得形销骨立,肤色灰黄中透着苍白,枯黄蓬乱的头发中水草丝丝泥沙点点,一双手像是鸡爪子般皮包骨头,仿佛长年行乞似的营养不良,就连本来一双目光炯炯的眼睛,也昏沉浑浊得如同糊了一层泥水,难怪刚才旅馆门口的女服务员看见他时一脸的惊恐,怕是以为自己见鬼了。
稍为梳洗了一下,穆鹰便带着一个饿得打鼓的空肚子去吃早餐。干掉了五碗牛腩面、四碗皮蛋瘦肉粥、三碟炒粉之后,付了账的穆鹰在店铺老板瞪眼看怪物的眼神注目之下走出了店门,回到旅馆房间,挂上请勿打扰的牌子,酣然大睡。
这一睡就是三天三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