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当!当!不祥的钟声越响越急。
呜——呜——,场部的救火车赶来了。
队长、会计、干部、职工……全场自由的和半自由的公民,扛着水龙,拎着水桶,匆匆奔向火场。只有这一百多名女囚,静坐不动。起火的虽是她们的号房,但她们只许旁观。不仅是她们,所有丧失自由的囚犯都不许动。这样做有其一定的理由。过去曾经发生过囚犯乘乱逃跑的先例,因此这里规定:一旦出事故,先严管囚犯,谁敢擅动,枪子儿不长眼睛!
一个小时……
两个小时……
半天……
隔着个大影壁,女囚们像听隔壁戏,用耳朵捉摸墙那边的动静。
“哗啦啦——砰——”挠钩把墙拉倒了。
“嗤——嗤——”水龙和泡沫灭火器行动起来了。
“水……水……快——快——”
“往这边浇——这边——”
“啊呀!屋里还有个人——”
……
人们逐渐判断:起火的不是伙房,是离队部最近的值班室。谢萝的心格登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制作毛主席像章的工场!柳薇——柳薇怎么了?”
“小平车呢?快!快!送她上医院——”
“没车了!没有了!小平车都调去拉水了。”
不一会儿,两个大值班一前一后地监视着一个人蹒跚地走出大门。走过队伍,大家才认出是林金生。她的脸几乎成了花的,一道道烟炱,一缕缕血痕,头发燎去一半,露出头皮。她伛偻着身子,背着一个焦木头似的人。那人浑身焦黑,只有一只光着的脚是惨白的,五个纤嫩的脚趾头还在瑟瑟地颤动。
直到火被全部扑灭,女囚们才准许进去。工场已全部焚毁,包括全部原料和做好的像章。连毗邻的一组甲号也被烧掉一半。原来的大值班室只剩下水泥预制板的骨架,骷髅似的矗立在余烬之中。遍地是泥和水,满院子盖着一层厚厚的黑灰,一股子焦臭味直冲鼻腔。
傍晚,柏雪从队部回到三组乙号。女囚们围着她,上上下下地审视,一根毫毛也没少,依然白白净净,漂漂亮亮。怪了!她不也是工场里的一分子吗?火神爷为什么那么照顾她?其他两个烧得那么惨,她却嘛事没有!
“没鼻子”关切地掸着她的黑衣黑裤,心疼地问道:“吓着了吧?”
她摇摇头,不说话。还是那么阴郁,不过那苍白的唇边却隐隐约约露出一丝不可名状的狞笑。
晚点名以后,林金生才从医院里回来。她只受了点轻伤,头上包了绷带,吊着一只左手。问她怎么会起火的,她茫然不知——
“我正在院子里扫地呐,屋里就柳薇一个人,轰地一下子,火苗就蹿了出来,真吓人……”她木讷地回答,“就数柳薇烧得惨……她还忙着抢搬像章……叫烟熏倒了……”
“柏雪呢?”
“她上厕所了……救火的来了,她才跑过来的……”
厕所在院子的另一头。
“小诸葛呢?”
“他一早交了图纸就走了……”
队部紧张地研究起火原因:
“是气温太高,化学制剂自燃吗?”
不对,还不到三伏天,摄氏二十多度汽油、酒精根本不会自燃起火。
“谁放火呢?”
林金生、柏雪、诸葛麒都被排除了。
“屋里只有柳薇一个人,肯定是她不小心……”
“不小心?哼,没准是她点的火呢!”
“故意放火?那她为什么不跑?”
“嗐!苦肉计呗!一点都没烧着,不就更露馅儿了吗?”
节政委和方队长都摇摇头,觉得这种分析根据不足。但是这火也起得怪,难道真有鬼?
处于昏迷状态的柳薇正躺在农场医院的病床上,不能为自己辩护。
医院里的大夫多一半也曾经当过犯人。物伤其类,他们竭尽全力抢救这个苦命的姑娘。
瓦妖七(2)
“她能上审讯室吗?”秦队长带了个武警来提柳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