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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2 / 2)

“那就存着,用一支都要向我报告!”方队长说完,转念一想又变了主意,“拿来!交给我!”

游大夫肚里明白:不信任咱这个“二劳改”。

没有药只能隔离,当天晚上,女劳教队里大折腾——重新调号,挤了又挤,挤出一间号子。这下子鸡窝组宽绰了,其他组十二三人一间,她们四人一间。老母鸡、九斤黄、澳洲黑、酱鸡一间,烧鸡、白勒克、芦花鸡、柴鸡一间。众“鸡”滋润极了,炕上三个,小铺一个。方队长真体恤下情,天气热得四脖子流汗,正需要空间,就多给一间号子。除了澳洲黑,人人着手布置自己的小天地。鸡窝组的传统是绝对尊重私人财产,不像小偷组,“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每人长着一只无形的手,特长是“变魔术”,能把任何东西从窝头到衣物变来变去,玩儿“乾坤大挪移”的法术。春节接见后,全体是小偷的二组就出了一桩无头案:一个新来的女囚接见时收到六双纱袜,三双雪青的三双藏蓝的,粗纱织就,内层拉绒十分保暖,见到的没一个不眼红。过了一夜,只剩一只雪青一只藏蓝,鸳鸯袜怎么上脚?失主向方队长哭诉。方队长带着三王和小郎把二组翻了个底儿掉,连墙旮旯的耗子洞都用火筷子捅了,十只袜子踪影全无。方队长不信邪,又把全队各组搜查一遍,还是没有。两个月以后,有人看见失主的邻居项四姐用雪青和藏蓝的棉纱织手套。方队长审问了几次,项四姐就是不承认偷袜子。有人说,项四姐是个快手,一夜不合眼在被窝里把十只袜子拆成纱线不在话下。可是没人看见她拆袜,棉纱线不是袜子,没有人证物证,方队长拿她没法办。失主只得一只脚雪青一只脚藏蓝对付到夏天。这种怪案在鸡窝组绝对不会发生,“鸡”们认为出卖肉体换取钱财有来有往不算缺德,看不起专做无本买卖的“三只手”。所以在鸡窝组再贵重精致的东西都可以摆出来大家欣赏,不必担心长翅膀飞走。她们差不多都见过大场面,品位相当高,连山沟沟里出来的柴鸡都很有点这方面的内涵。柴鸡学别的不行,对装饰打扮却特别上心,进了女劳教队在几个“洋鸡”的陶冶下,进步相当快。换了号子以后,她和芦花鸡两个争着睡小铺,没抢过那个尖滑的娘儿们,被踢上炕中间,懊丧得唉声叹气。

芦花鸡击退柴鸡后,利用几个中午把小铺翻拆一遍。不知她用了什么法儿,竟让小郎允许她上场院背了几捆稻草,把腐草都换了,铺上花床单新凉席,毛巾被叠得方方正正,还挂了一顶蚊帐。小皮箱在床头用几块砖一架,蒙上块雪白的镂空纱巾,上面粉紫框的镜子前摆着红头小炮弹“44776美容蜜”、细颈长身的花露水瓶,俨然一个小小的梳妆台。

白勒克盯着“44776”相面,心想:不是没收了吗?这妖精弄什么神通怎么又出来一瓶?芦花鸡心虚,忙找出一本红皮的老三篇供在镜子前面。她这一着真走对了。第二天,“芦花鸡的样板台”名闻全队。所有女囚借着上厕所探头探脑观摩,回去全唉声叹气:没法跟鸡窝组比,哪个号子都人挨人,多一双鞋也没处放,箱子包裹得揳个木橛子挂在墙上,真不明白方队长干吗这样优待鸡窝组,是鼓励大伙向暗娼看齐吗?川流不息的参观赞赏使白勒克更眼红了,她悄悄对烧鸡说:“小铺是组长的位置,凭什么让姓芦的占了!该是你的地儿,向方队长告她去!”

“算了吧,谁有那工夫跟她喘气!”烧鸡不愿斤斤计较,她心里有比这更重要的事。

“你不告我告!”白勒克飞快写了个字条递给小郎。

听到队部那头传来砸夯似的脚步声,芦花鸡便敏感地把“44776”塞进衣袋。方队长见鸡窝组收拾得这样清爽,暗道:这帮野鸡虽然下作,倒也有一长,以后有人来参观可以把其他号子锁上,让他们看这两间。眼睛转到“样板台”上,没发现什么违禁品,血红的是红宝书。怎么挂了蚊帐?这可不行,挡了管教人员的视线,在蚊帐里做什么“猫儿腻”吗?

“不许挂蚊帐,撤了!……你搬到炕上去,让笪修仪睡小铺,她是组长!”

队长的命令,烧鸡(笪修仪)不想搬也得搬。芦花鸡眼睁睁看着自己费大劲搭好的铺换了主人,“样板台”上的粉紫框手镜换了那面四周缠护着如意云头的红木座镜,镜下连着一个小小的梳妆盒,六个垂着铜鼻的小抽屉里分别放着梳子发卡,还有把古色古香的小锁可以锁住,显得更有气派。当然镜下也同样供着红宝书。

柴鸡见芦花鸡白忙活一场,乐得对白勒克直挑大拇指。芦花鸡沉住气只当没看见。

方队长走到门外,被烧鸡拦住了,这位不管事的组长突然交了一份汇报。打开一看,说的是这次分号子的事:组内对分配议论纷纷,如按案情分,应该洋土分开,把柴凤英和司空丽(澳洲黑)对调,有利于改造。

鸡窝十(3)

交汇报不是烧鸡的主意,她当了组长像个木头人,拨一拨才动一动,这次拨她的是老母鸡,老母鸡又是得了九斤黄一个窝头才出马的。

春天来到,不知哪儿跑来两只野猫,在女队号子屋顶上一递一声号叫,叫醒了九斤黄心里的那个活物,抓挠得她难忍难熬。

九斤黄虽是个二十三四岁的农村妞儿,跟男人打交道却已有近十年的历史。男人给她的第一个印象是跟吃饱肚子连在一起的。她不记得自己的爹,只记得烟熏火燎的小屋里,半塌的炕上趴着五六个弟弟妹妹,和她一样都眼睁睁地盯着娘。每逢有男人进门,他们全被轰到门外,这就意味着家里可以揭开锅了。也许是密切贴近土地的原因,农村孩子尽管饥一顿饱一顿,吸收能力却特别强。十四岁的九斤黄出落得丰满高挑,肉色红红白白。跟她一比,寡妇娘显得又黄又瘦,皱纹更多出了好些。一个荷包里满满当当的汉子跟她娘讨价还价:要是上炕的是女儿,荷包就整个交出来。一个晚上,九斤黄从姑娘变成媳妇。这时候男人对她就不仅仅是个钱罐子了,她朦朦胧胧觉得自己也很舒坦,好像有个水管子浇灭了烧灼她的那把火。用不着她的寡妇娘教导,她很快离不开男人。除了找上门来的,她还学会“撒网”和“钓鱼”,比她娘的本事更大。

有两个人挣钱,家里的烟囱天天能冒烟,全家大小都有了自己的裤子,用不着两三个孩子一条裤子,轮流下炕,逢年过节也能割肉包顿白面饺子。这就让村里的乡亲气不平了:咱们汗珠子摔八瓣,还比不上卖x的婊子?当年她爹咽了气,一家子揭不开锅的时候,乡亲们都装看不见。这会儿全站出来为死去的人说话,娘儿俩一出门,背后戳脊梁骨说闲话的成了串。老头老婆子都念叨:这家子对不起死人,早晚要报应!

真叫这帮盐酱嘴说中了:那天半夜,生产队的会计被人从九斤黄的被窝里揪出来,揪他的是他的老婆——支书的女儿。老支书本来跟九斤黄的娘有一腿,村里人说得沸反扬天,他睁一眼闭一眼,没工夫去管。现在九斤黄勾引他的女婿,闺女和老伴没完没了絮叨,他不能不管了。

九斤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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