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监仓到看守所大院共有七道门,这是我入狱后第二次被押到这里。和上次来听宣判不同,这次很突然,而且是在监狱最高警戒级别的深夜,这使我有些忐忑。
我被押到大院的中央蹲下,两个武警围过来,麻利的把我手脚铐换成三十公分的长链,难道要外出?我开始不安的猜测。
身边陆续有人影蹲下,我不敢张望,怕后背招来黑胶棍的问候。监狱长用洪亮的嗓音在跟武警的头头汇报人数,我终于明白,我们这是要去劳改场。以后能看到太阳了!我有些感慨,说不出是高兴还是无奈。
报话机传来出发的命令,二十几个囚犯排成一队,像鸭子般的被赶上密封的囚车。偌大的院子这时出奇的静,只有铁链摩擦的铿锵声。登上囚车,我回头再看一眼夜幕下的看守所,只见四周尽是穿着囚衣的鬼影,他们默默的站在警戒线内,露出各不相同的表情,有羡慕的,有怨恨的,也有傻笑的……
我知道这些都是历年来因各种原因死在看守所里的囚犯,可怜他们的鬼魂只能在高墙里游荡,连红色警戒线也不敢越过。是什么使他们被困在里面,而不能超生呢?某非真是传说中的国徽、警徽?还是囚犯没有注销的编号?
没有以往的警笛呼啸,囚车经过一个多小时的颠簸,慢慢的停下来。这时一阵火车声由远而近,好像就在车窗外停下。押送武警迅速打开车门,我们又像鸭子般的被赶下来。
跳下昏暗的囚车,面对四周刺眼的灯光一时有些不适应。不过我还是能认出,这到处布满荷枪实弹武警的地方,就是广州东火车站。那一年我怀揣着梦想来到广州,第一脚就是在这站台踏下的。如今我将带着锁链黯然离开,想起来真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领队的警官快速清点人数,确认好身份之后再交给列车上的武警,一切都在利索的进行,就像黑社会交易。这时侯我听到是二十七人,也不知为什么,我牢牢的记住这个数字。
登上列车的一刻,我忘了脚上戴着铁链,一下失去重心跌向车门。眼看头就要撞上了,突然有人揪住我的衣服,硬生生的把我拉起。我惊魂未定的回过头来,救我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年轻人,他憨憨微笑,扬起下巴示意我快走。
(后来我知道他叫黑仔,当过兵,刚过完二十岁生日就因抢劫被判了个无期。这是我俩第一次碰面,当时并没有想到,我们的命运将从此缠绕在一起,这是后话。)
列车厢也是密封的,顶上亮着一排橘红色的灯,照在晃动的人群身上,显得朦胧而诡异。车上早有一队先到的囚犯,我们二十七个人按照编号挤在车厢的最里处。这是一辆囚车专列,载的全是来自省内各个看守所的重犯,我是这么猜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