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恶终有报’这句千古哲言,时至今日已是倍受质疑。君不见扶人者被告上法庭,捉贼勇士却锒铛入狱何来善报?如今这世道沦落,人性尽丧,个个唯有利而图之。那管你婴儿大头结石,学校垮成坟堆天若有报,我华族早灭了大半
我今年中‘国难’时被派驻西蜀,终日穿梭于深山僻野间。同途有位背负药箱,穿着道袍的老叟,奇怪的装束引来众人猜测。其每到一处帐篷区,必有人恭敬相迎,称之为‘清风神道’,可见他在当地名气之大。
然‘清风’绝非只是去摆摆架子,诊断施药,接骨通穴,轻重伤者无一落下。闲时则聚众讲医,教人采药。同行五天来,从未见其睡眠...老叟尚且如此,我也抛开老总之吩咐----‘趁机收集山野奇闻怪谈’,转而投其门下,当个背包递药之童。
熟稔之后,慢慢得知‘清风’来头。他家在映秀西北,一名为包坝的小村寨。家族三代从医,与川东‘草仙’陈宪顺(陈毛火)师承同门。因救死扶伤而不计钱财,邻乡近里有着极好的口碑。而身披道袍,只因先祖为得山野村夫更多信赖,并非真正入道。
此次大难,包坝也遭重创----全村夷为平地,山石涌滚吞没寨门...然村中两百七十多老少,竟无一伤亡...究其原因,‘清风’老叟直言----‘鬼’报恩也。闻之不禁汗颜----‘鬼’尚识知恩图报...叹世道人不如‘鬼’...不信你听我道来
川中的四五月,正是青黄不接的农闲时,不冷不热的天气最适合上山采药。每年此时,都会有不少山民进山碰碰运气,搞点杜仲.川贝...,或许还能挖到些雪胆天麻之类
这天傍晚,清风出完诊回家。走到寨门口时,大树下突然闪出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一下子把他吓得不轻,因为这个男人的样子实在恐怖----蓬松的乱发遮盖不住额头上一条条的血痕,虽说是普通采药山民装束,但浑身上下破洞密布,渗出的血污快把衣服染成一件‘迷彩服’...极像传说中的‘山魅’...
“神医快救救我...”男人在离清风五步开外停了下来,生怯的说“我老婆病得很重,您能去看看吗?”清风稍微定下神来“你好面生,是那个寨的?”“我姓安,就在七八里外的黄龙口...”黄龙口清风去过几次,不是很远,只是夜里山路不好走。“天就黑了,这样吧,先说说你老婆是什么情况,我看能不能明天再去”。
自称姓安的男人‘嗖’的跪下,语气几近呜咽“神医,我老婆已经怀孕八个多月了,今天突然肚子痛得厉害,不停抽搐...求您快去救命吧”一听事关两命,清风不敢怠慢,交代男人稍等,回家去准备药散灯具。走时责问了一句“为什么不早送医院?”“我...我们住在寨门外,没亲戚朋友帮忙,医院又远,再说家里也没有钱”...
当清风收拾好一切,急赶到寨口大树下时,却不见那个男人的身影,----他消失了,就像来时那样突然离奇。清风四处行医,阅人无数,相信姓安男人说的是真话,想想他可能是有什么苦衷,不愿见人吧。果然,在前方山脚下,姓安男人蹲在一块大石头上等他,黄昏中身影若隐若现
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往黄龙口寨赶去,入夜的山风有点刺骨,清风老叟却已是满头大汗。四川山路的难行,只有走过的人才能体会,加上救人心切,他不知已跌过几次...而那男人只是远远的在前面走,犹如一只带路猎狗
眼看黄龙口寨就到了,姓安男人突然拐上寨门对面的山坡,钻进坡上孤零零的一间木屋里。清风喘着粗气,毕竟岁月不饶人。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一阵微弱的婴儿啼哭。他推开木门走进去,摇曳的孤灯下,狭小而简陋的木屋显得极为诡异----一高一低两个柜子对着一张木床,有个女人睁大双眼,一动不动的躺在上面,下半身一片殷红,血污中有双小手微微抖动...清风马上明白,这是难产
虽然清风只是草药郎中,没做过接生,但他还是略懂程理----先把婴儿的脐带剪断包扎,拉过床单把他包裹。回头再看那个女人,她早已手脚冰凉死去很久了。这时他才想起刚才带路的那个男人,只见木屋里空荡荡的,只有他孤独的身影
从村长口中得知,姓安的夫妇确是本寨人,只因家里反对他俩的婚事,去年两人偷偷私奔到广东打工。后来女人怀了孩子,由于收入微薄,难以应付医院的花费,他们只能回乡待产。可是安家人怎么乞求就是不肯接纳她,无奈只好在寨外的坡上搭个木屋暂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