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日,我给信和钱庄的张老板收了一笔欠债,闲来无事就来到阅阳茶楼喝两杯茶。现在我已经在钱庄干了六年了,从一个小小的打杂的学徒成了颇有能力的伙计,手里也越来越宽松了。
在阅阳茶楼我又遇到那个破落户王有龄,先前我在酒楼遇见他多次,我也有心与他结交,孰不知此人一身的文人酸腐之气,不与我搭理。这次看他一人独坐一桌,在那打着哈欠喝着杂乱的苦茶。我看整个茶楼所有的桌子都被人围满,但唯有他的桌子是空的,于是也只有和他拼坐在一桌了。
王有龄此人曾被他父亲给捐了功名,希望他金榜题名后有所作为,但后来连考数年都落第了,加上他的父亲去世家道中落,结果没有混到任何的官职。于是杭州就又多了一位性情古怪没有人与之为伍的破落书生。
我几次想要与他结交的原因是我和他都是被父亲从外地带到杭州来的,还有我们也都没了父亲,当然也还有我对读书人的敬佩,虽说他“子曰”了那么多年还一事无成。
要是在往日我和他独坐一桌肯定会遭到他的白眼,但不知今日是何故他居然没有反对。也许是清明让他想到死去的家父和曾经的锦衣玉食才没有和我计较那么多。那天我和他用茶水把太阳喝到偏西,然后带着一肚子光光乱响的茶水走出了阅阳茶楼。俗话说的好,茶酒不分家,喝了茶当然一定要吃酒了。但王有龄那副酸腐之气又上来了,说什么也不愿和我一道去吃酒。然而一人吃酒实在是太孤单了,于是我生拉硬拽把他拖到了福海酒楼。但到了福海酒楼王有龄定要自己做东,无奈之下只有答应。
看到境况如此惨淡的王有龄尽有这番豪气,我不觉已经把他当朋友看待。酒酣耳热后,王有龄的话不觉多了许多,加上我也不断上了酒意,我开始变得和他越来越投机。孰不知改变他和我一生命运的机缘就是在他的酒后苦恼的倾诉开始的。
胡兄啊,实不相瞒,你看我天天沉溺与酒肆之中可是快活?他眼里汪着酒意,我看见爬在他脸上的是些许的不如意。我摇了摇头说,王兄是龙游浅滩啊。胡兄啊,我岂敢颓废一生啊,但我无奈之事太多,要是我能有些许银两去到京城打点一下,我兴许能谋个差事啊。他说的不全是酒话,其父曾经也是为官的,他应该还是有点能力的。但那天我却说了酒话,没有掂量一下自己的处境就冒失的问了他一句。不知道胡兄需要多少的银两啊?500两,500两应该可以了。哦……,我沉吟了片刻,我知道我的口袋里装着为张掌柜刚刚讨回来的500两银票,于是我头一热加上点酒力把那500两的银票拍在了王有龄的手中。
王有龄和我推辞了许久,怎么也不要这500两的银票,但我既然掏出就不能再收回,于是我坚决让他收下,也不管明天如何往张掌柜那里交帐了,更不管它是不是坏了钱庄的规矩了。
那夜,在黑暗的杭州城里我们两个男人因为一场酒而走的更近了,就像相知多年的好友。我知道这就是王有龄功业的一个起点,他会永远记住我这个朋友,也会记住那夜清明的寒风吹不变的命运脚步。但我知道,我不久也许就是明天,就会走到我事业的第一个低谷,虽然是短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