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送太子……”他自顾自的说着这一切,仿佛李阐不存在一般,说到激动处竟站了起来,“朕要给他盖一座最大的太子庙……对!葬在哪里?不要去天乳山,离长安太远了……”
李阐见他越说越不对劲,急忙起身扶了一把,却被文宗死死捏住手腕,李阐见他双目赤红眼翳泛白,神志恍惚俨然是急火攻心之兆,从喉咙深处滚出些意味不明的声响,李阐不敢乱动,文宗喘出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着,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问:“以你之见,朕可比前代哪位君主。”
李阐大惊之下,脱口而出:“堪比尧舜。”
文宗听完此句,竟笑咳起来,他松开了李阐,伏于座上直不起身,李阐欲上前搀扶,却被他止住了。“堪比尧舜……尧舜……”文宗笑到力竭,突然一把掀翻了榻上小几,砚台倾翻墨溅了两人一身,殿中顿时跪倒一片,但文宗恍若未觉,喃喃道:“周赧汉献,尤不如耳……”
正月一日,文宗升朝,御宣政殿受朝贺,宣诏大赦天下,改元开成。
因‘甘露之变’产生的动荡仍未平息,朝局又因另一件大事再起波澜。随着太子李永的薨逝,文宗膝下已然再无子可立,王储之争再次被摆上台前。
群臣关于东宫立储的奏折摆满了宣政殿的案头,后宫中杨贤妃请立皇弟安王李溶,前朝宰相推荐先帝敬宗幼子李成美,与此同时,颖王李阐却默默的从前朝抽身,去国子监督造石经刻制。
六年前翰林院学士,御史大夫郑覃请旨,将唐初以来修订的经籍仿熹平旧例,镌石于太学。儒家十二部典籍皆在列,如今已完成大半,国子监内巨石环立,好不壮观。
尽管每日石匠赶工的刻石声不绝于耳,在李阐看来,这却是个格外幽僻的去处。他是自请来国子监的,前朝几派正斗的如火如荼,安王李榕投靠了杨贤妃,十六王宅因安王在朝中的炙手可热而变得车水马龙,而此时府中又住了几位清静惯了的神仙,李阐也打算借石经督造的由头另寻一处居所。
白帝是除夕当夜醒过来的。那日李阐从宫中回来天色已晚,阖院挂起了灯笼,照着灯下一个人。
李阐脚下一滑,差点坐在雪堆里。
那人披了件青色外袍,头发也未挽,站在石桌上对着天空念念有词。李阐往前走了两步,但见夜色中少华慢慢显出身形,冲他面色沉郁的摇了摇头。
李阐一时难以置信,往前又迈了一步,石桌上的人突然转过身来,眼睛盯住他问,“少风呢?”
李阐见他说话,小心翼翼的答道:“他就在这里,但这里是皇城,怕龙气冲撞,所以……”
他话未说完便被白帝打断了,“皇城?我不在这里,回山上去。”看也不看抬脚便走。
李阐从他一开始说话便觉得神色有异,此刻白帝一动他便抢前一步,堪堪将直栽下来的神仙接住了。
第六卷
水天需
5)
元霄一过,河渠解冻,乐游原上已是一片绿意。长安城中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平民百姓,都争先恐后举家出游踏青,生怕辜负了这一片大好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