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按照它的时间点把父女两位送到了县城,具两千年建制的城域,可小的抽一颗烟的功夫就可以横穿。这么一点地方,让他们俩也少了许多问路的时间,那家服装厂就在十字街一头的末端。
出过远门的人老道,何秀走进传达室没有任何怯场,说明来历后,在老传工捅到跟前的登记簿上签了名,就根据指示牌来到了车间。
丁主任正好在那里巡视,看到门口站了个陌生人,赶紧走过去,指着门外墙上用红漆写成的‘车间重地闲人不得入内’十个字说:“上班时间不会客,过俩小时以后来!”
何秀拿着纸条有恃无恐,面对他赶人的手势也没有转身走人,伸手递上条子说:“我找丁主任!”
丁一脸懵懂,接过纸条一看,没想到老知青介绍的人这么快就来了。也许是对一同‘修地球’有特殊的感情,他不由自主的显出了不该有的热情,在车间一角的办公室里,又是让座,又是泡茶。
一直在社会底层的何秀,从来都没有这样的礼遇,认为认识吴畏这样的人太重要了,要不然自己何德何能享受这番这样的礼遇,这绝对是吴畏的光芒折射到自己身上。
小丁是典型的车间主任料,两脚走的是碎步,频率高的让你难以想象,一天到晚就是这样匆匆忙忙地在楼上楼下忙碌,这不,转眼间已经在厂办公室里领来了一张职工登记表。
何秀坐在办公桌的一角,端详着这张登记表,眼睛审视着表格上要填的姓名、性别、籍贯、当看到家庭成份一栏时,脸上露出一丝难堪,因为地主成份这个黑锅背了二十多年了,她都担心填上后会被工厂弃用,此时她耍了个心眼,认为自己已经下嫁到江西,连户口都迁走了,自己不应该在背那个黑锅,在成份栏里,她毅然填下了‘贫农’两个字。
还好历史的车轮已经撵进了文革的末期,一般的临时招工,也不会去所在的公社生产队政审核实,表格填完了也就放进了工厂文书的抽屉里,车间这边也利索,小丁当天就安排她一个师傅,第二天就算正式上班了。
何老爹扛着铺盖送女儿到县城报到,地主分子的帽子压了几十年了,平时都会担心被别人招惹,所以一个人提着铺盖在门口候着。
临时工没有任何的待遇,工厂不可能按排宿舍,何老爹想了半天,终于在城里找出了一个远房亲戚,他以最快速度去街上买礼物登门拜访。地主家的亲戚,成份也好不到哪里去,可都在苦难中,大家都愿意互相帮衬,然而何老爹没有想在他家白住,每月要给五块钱房租。
那是无奈的时代,这个阶层的人各方面受排挤,多出五元钱添补家用,也是算不小的诱惑,所以表面上一切的客套推辞都和内心不能同语,不过,何秀家一定认为住在亲戚家里得到照顾,也会让你感到物有所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