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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二郎在地上滚几滚,扶着地面勉强坐起,不禁疼得倒抽一口气,想是刚才冲撞得利害,把一边肩胛折断了。他面不改色站起来,不敢让鬼王瞧出异样,只是恶狠狠瞪着对方,像一匹离群的豺狼。旁边道士几乎哭得断了气,脸孔被钟二打得像块烂芋头,又横七竖八糊上一道道血泪,瞧着越发不似人模样,然而这人一边哭泣一边恢复了神智,千丝万缕的仇恨梳理开来,想着自己,又想起湛华,心中反倒越发释然,待到眼泪流尽了,所有的痛苦又埋藏进心里,张开嘴深深喘了几口气,撇过脸对钟二道:“你不要听鬼王胡言乱语,他哪里知道我与湛华的事情。我前生确是圣慈朝皇子疏钦,与湛华朝夕相处日久生情,昔日每一句盟誓俱发自肺腑,只是造化无常实事迫人,万般无奈才被命运逼迫到那种地步。湛华先前对你说的每一句话俱是实情,追根究底都是我辜负他,害得他惨死尸骨无存,又让他化作孤魂野鬼独自飘泊几百年。然而往事已矣,我们前缘已尽,到下辈子也不会再重逢,只愿你们情深似海,永世相依。”
第97章
绛尘费尽力气说完这些话,全身瘫软偎在墙角,眼中却渐渐有了精神,神情凛然朝鬼王望去。钟二郎莫名其妙瞧着他,心中越发起了糊涂,心想这人先前被鬼王质问责难,无言以对几乎肝肠寸断,鬼王见他阵脚大乱,洋洋得意乘胜追击,又别有用心将湛华的身份道明。自己听罢嘴上虽不承认,心中却几乎已经笃定了事情真相,哪知不待这一切尘埃落定,道士却重整旗鼓振奋精神,斩钉截铁将全盘否认。这一场恩怨跌宕起伏一波三折,雾里探花难辨虚实,若果事情确如鬼王咄咄所言,绛尘才是前世惨死的“湛华”,往日前因后果相互照应,推敲之下竟是合情合理。奈何道士矢口否认,他与湛华曾经的恩怨似是而非,钟二郎寡廉鲜耻自然满不在乎,然而这人挠破头皮也想不明白,道士费尽心思为湛华申辩,究竟怀了如何的心思。
不待钟二郎满心疑虑问道士答疑解惑,绛尘这般挑衅态度先惹得鬼王恼羞成怒。鬼王缓缓坐回藤椅,面上阴沉沉好似浓云遮天,朝着身旁的小厮一挥手,那孩子好像个木偶缓缓扭过头,身体关节中发出“咯咯”的响声,忽然猝不及防朝绛尘扑去,咧开嘴露出两排尖刀似的牙,压住对方狠命撕咬。绛尘身单力虚难以招架,被小厮咬得满地翻滚,钟二郎这一刻与他同仇敌忾,也不管先前二人有何嫌隙,眼疾手快大步上前,扬腿将小厮踹到墙上,不待对方摇摇晃晃再站起来,又迈上一步扣住小厮的脖子,手腕晃动将对方的脑袋生生拧下来。他今日雷霆激愤只顾施展拳脚,早错过往常吃饭的时辰,自打进了这宅子便被鬼王满身鬼气熏得头晕眼花,这一时更饿得肚皮底下咕咕乱叫,只以为自己手里抓的也是一个鬼,迫不及待就着对方喉咙的裂口轻轻啜一口,不迭回味忙把血水吐出来,啐一口吐沫朝鬼王骂道:“你妈的,怎么把活人逼成了鬼样子!”
原来这小厮早被鬼王施了咒,神智身形不似活人,待到耷拉着脑袋终于气绝,反倒恢复了原本人类的形态,一股子人肉酸味自然让钟二郎不甚喜爱。鬼王见状哈哈笑道:“我从小将绛尘看起来,哪里真心要伤他一分一毫,不过找个小仆于他逗乐子,你竟心狠手毒将这孩子给杀了,可怜他前些天还哭着吵着要回家,要我如何与人父母交代?”钟二郎气急破口大骂道:“放你娘的屁!杀人放火怪到你爷爷头上!”鬼王耸着肩膀又欢笑一阵,偏过头抿嘴说:“钟二爷平日也吃无数多鬼,从来未询问过鬼魂的意愿,可知他们哪个真心愿意灰飞烟灭,行得那般又与谋害活人有何区别?自己满身罪过尚数不清楚,倒敢与我兴师问罪!”钟二郎倒退一步冷哼一声道:“你自己罪孽滔天黑白颠倒,自然瞧着所有人都有过错。”他攥紧拳头强定住心神,知道不能再与鬼王理论,自己拳脚相加争斗不过,磨嘴皮子更是白费力气,原打算来这宅子饱餐一顿,这时候怕是得要想方设法寻路脱逃。钟二郎环顾四周瞧好了退路,一条腿不着痕迹向后趋,趁着鬼王未曾留意,突然提起小厮的尸身朝对方摔去,转身不忘拎起这日倒了大霉的道士,箭一般朝房门撞出去。
钟二郎一边大骂一边朝前跑,也不管道路延伸至何处,疾风像刀子从面颊上擦过,鬼王吃吃的笑声仿佛仍然萦绕在耳边。他活了二十啷当岁,无法无天自由自在,生平头一回栽了如此的跟头,好似丧家之犬束手无策,丢盔卸甲狼狈溃逃。绛尘的骨头几乎都钟二被打折了,此时又被对方做好做歹夹在腋下,全身疼痛不堪颠簸,眼白一翻几乎死过去。这人气喘吁吁镇定精神,攥紧了钟二的衣摆问:“你,你,你分明恨我至死了,缘何还要搭救?”钟二郎咬牙切齿道:“既然瞒着湛华揍了你,少不了要赔出几个子儿,你若如此便死了,化作鬼跑到他跟前告状怎么办!”绛尘听得垂下头,全身颤抖凄惨笑起来。这一栋小楼不过七八层,钟二郎从顶层往下跑,风驰电掣不敢停歇,然而无论脚下踏过多少级阶梯,却永远跑不到楼梯的尽头。他知道这是鬼王使的障眼法,自己落入他人股掌中,哪能够轻易混出去,没奈何只得先架起绛尘,莽莽撞撞闯进拐角的屋子,希冀能躲过鬼王的耳目,哪知刚一跨进门,却见鬼王笑吟吟坐在藤椅上,背后开着一扇窗,惨白的光线透射进屋,地上犹散着破碎的瓷片,一旁横着小厮的尸体,他们费尽力气逃出来,竟然又重折回。
钟二郎见状二话不说,拎起绛尘掉头往外跑,鬼王在他们背后欢快笑起来,袖手旁观不屑追赶。钟二郎又连闯几间屋子,踹开门皆看见鬼王含笑等着自己,接连下来终于心灰意冷,索性将道士随手扔下地,自己寻一把椅子坐下来,目眦欲裂瞪着鬼王。绛尘颤巍巍站起身,摇摇晃晃走到他跟前,气息孱弱轻轻道:“我先前便说过,你入了他的眼,便永远没办法逃脱。鬼王不是普通的魂怪,他身上映着你我的模样,我们面对他,便仿佛看到另一个自己,所有深藏的阴晦暴露无遗。这世上无论什么人,总会有污浊痛苦暗暗夹杂在心中,有朝一日成魔成患,指引你我疼痛麻木憎恨彼此,以至犯下不能弥补的过错。他是世人的另一面,是角落里默默飘荡的影子,好似毒血腐肌附骨之蛆,不能够逃避,只有自己面对下来。”钟二郎不耐烦扬手甩开他,怒目圆睁怒气冲冲道:“你脑子摔毁了,胡言乱语说得甚么话,老子纵然有滔天罪恶,也跟那王八蛋没干系!”
第98章
绛尘握紧剑,四白眼珠冷冽如常,也不管钟二郎冷嘲热讽,步履艰难行至鬼王身前,面无表情缓缓跪下,昂起头沉声道:“乌鸦反哺,羔羊跪乳,昔日我肢体残碎为轮回所拒,幸得有你相助才能再世为人,今日一拜,道清我们往日所有的恩义。”他说罢,真真躬身朝鬼王叩拜,对方冷眼瞧着他,嘴唇颤动尚未吐出声息,突然之间全身震颤,面上泛出一片惨白,豆大的汗水滑下面颊,满面错愕望向绛尘,又低头盯住自己胸前,目光所落之处赫然插着绛尘手中的利剑。钟二郎“腾”一声从椅子跳起,正看见绛尘使尽最后的力气用剑钉住鬼王的胸膛,原本属于廖付伯的身体被捅出个窟窿,鲜血浸透衣衫流淌出来,染得前襟像绽开一丛花。这道士一路上心灰意冷瘫软如泥,谁知道他竟会在这时破釜沉舟突然发难,钟二郎大脑发懵腿脚却先有动作,踏开大步急忙冲上,哪知鬼王忽然抬头朝他瞟一眼,身体霎时竟被凝结在空气里,冰封一般不能动弹。他怒火中烧七窍生烟,情急之下忙朝绛尘大声喊:“你还不快跑!”道士双手紧紧握住剑,身上却连直立的力气也没有,鬼王垂头默默瞧向他,一丝温溺痕迹从眼中闪过,伸手轻轻拂上对方的肩膀,仿佛对待自己闯祸的孩子,责备里混杂无限的宠爱。
绛尘的身体好像一片纸,被鬼王轻轻拍拂飞腾上天,仿佛一只鸟展翅停留在半空,最后一次留恋这个世界,待到他狠狠摔回地面上,全身的骨头折得粉碎,断裂的骨头刺透皮肤,如同一根根长刺伸出体外。钟二郎眼瞧着他被鬼王逼害,心急如焚气血逆涌,僵持的四肢恢复动作,两条腿同时朝前迈,不提防几乎栽个跟头。他踉踉跄跄冲到绛尘身前,弯下腰想将对方扶起来,伸出手却不知该落到哪里,这道士遍体鳞伤血肉模糊,好似被人揉成稀烂的纸团,全身上下体无完肤,唯有面孔依然齐整,清泠泠的双眼目光涣散,气息奄奄望向前面。钟二郎几乎失声叫出来,强抑住心中震荡,目眦欲裂痛骂道:“牛鼻子要讹我,伤成这样子,得赔多少钱!”道士定定瞧向他,眼睛透过钟二的脸孔,依稀瞧见另外一个人。他的手骨粉碎了,没办法向前伸出,只是哑着嗓子、极轻极轻含笑道:“殿下,殿下!我从没有恨过您。”这一句瞒了无数日、顶要紧的话说出,绛尘终于如被掏空了精神,身体迅速瘪下去,干枯衰竭风化成灰,最后化作无数尘埃堆积在地上。钟二郎眼瞧着窗外的风吹进屋,将地上的灰尘卷上天,心中一窒默默想,这一回,牛鼻子竟没有说谎,一切果真如他先前念诵的,“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绛尘灰飞烟灭时,湛华尚在自家的床上睡得酣熟,被窝里残留着钟二的温存,体内的精液早已流出来,黏在腿间凝结干涸。他趁着温暖做出一个梦,朦胧中看到远处有个隐约的鬼魂,面孔模糊分辨不清,拖着半截残缺的身体,隔着滚滚江河遥遥望过来。湛华不禁又惊又奇,鬼使神差迈步上前,他被睡梦魇住双目,费尽力气仍然瞧不清对方,然而对方的眼睛灼灼分明,溢出无尽的悲伤和痛苦,脸上蜿蜒淌着污血,抿起嘴唇惨然微笑。湛华莫名其妙胸中一窒,好像有只手伸进胸腔胡抓乱扯,又像一把刀子捅进身体凶猛翻搅,捂住胸口蹙紧眉头,对方的疼痛隔着江河传染进他心里,深彻真切痛不欲生。他呆呆对着翻滚的波涛,依稀感觉自己似乎也曾如此瞧着一个人,两厢隔着喧嚣和吵闹,彼此相对深深凝望。他眼中爬上生疏的悲伤,待到心中的悸痛渐渐麻木了,没头没脑胡思乱想,异想天开暗暗忖度“既然识不出这个鬼,又不忍见他饱受折磨,倒不如自己代替他分担。”对方最后摇头笑一笑,含羞一般转头躲开,湛华的心砰砰乱跳,张开嘴想呼唤住对方,奈何声音堵塞在胸腔,费尽力气也道不出只言片语。他头昏脑胀恍然想起来,这东西分明便是死前的自己,总是化作幻影来到自己面前,眼睛里面空空怀着悲伤,却从未流露出过一丝怨毒。湛华心中不知为何涌出空荡的悲伤,好像有一部分从魂魄中抽出,化作尘烟随风逝去了,从今往后再也寻不回。
鬼王瞧着绛尘的尸灰被大风吹干净,只在地上留出一片模糊的痕迹,摇着头无奈笑道:“真真是可惜,我原先多疼这孩子,教他法术助他成人,他也不负厚望生成好孩子,自从来到人世间,一直忠心耿耿陪我打发时日,如今竟如此然白白死去了,往后的日子不知该有多寂寞……”他握住仍然插在胸前的长剑,一寸一寸缓缓抽出,随手摔到旁边去,鲜血顺势从伤口中涌出,决堤一般淋淋滴淌到脚下。道士孤注一掷刺出这一剑,虽然错过紧要的脏器,却也几乎穿透廖付伯的肉身,鬼王两手紧压住胸膛,依然止不住身体血流如注,他摇摇欲坠不堪支持,扶着藤椅缓缓坐下,眼看这具肉身再无法依托,目光默默落向钟二郎。钟二知道这是绝好的时机,拉开架势决心与鬼王决一死战,对方双眼眯起来,好像猛禽紧紧盯住猎物,抿着嘴唇吃吃笑道:“我自然知道你心里想什么,我也正有个绝好的打算。当年绛尘随便替我寻下这一具肉身,对方区区凡俗不堪使唤,奈何我那时候着急投入人界,也只得将就附进去。如今这身体被剑捅穿了,鲜血流尽再无用处,我却乐得换具新身体,也不消千辛万苦四处找寻,这会儿正有个顶合适的候在眼前呢。
鬼王盯着钟二郎喷出一口血,满面猩红吃吃笑道:“钟二郎,这可是你天大的福分,要被本王相中投附到身上。”
钟二郎抬腿朝前走一步,面目狰狞哈哈大笑:“好汉子有种试一试,老子正好肚子饿,瞧你能不能附进肠胃里!”鬼王幽幽望着他,七窍孔洞忽然渗出污黑的血水,蜿蜒盘曲爬满面孔,一缕黑烟从唇角泻出,好像密布浓云愈积愈厚,层层叠叠压在屋顶上,是他脱离活人肉体不成形状的灵魄。钟二郎攥紧拳头目眦欲裂,这次第真真生死存亡危难当头,哪容得心思缜密从长计议。他迈开大步迎头赶上,吸烟一般将黑云吞进肚,对方顺势钻进他的喉咙,沿着食道顺流而下,盘旋在肠胃积聚成形,揪扯肠子缠绕成团,纠结内脏撕扯碰撞。钟二郎被折腾得满头大汗,捂着肚子倒吸冷气,吃进去的分明是个滋补好东西,奈何他胃液稀薄难以消化,几乎以为自己肠穿肚烂性命不保,抠着喉咙想将鬼王吐出来,却感觉腹中涌上一股气,势不可挡扩散到全身。那气息顺着血脉又冲到脑门上,钟二郎心中一惊暗道声不好,只感觉心智神魄要从躯壳中脱出,头昏眼花四肢僵麻,仿佛身体再不属于自己。他气急败坏咬牙切齿,挣扎着从地上摸起鬼王摔下的利剑,趁着自己尚存最后一丝神智,将心一横厉声怒喝:“敢跟老子斗!”抄起剑朝腹中的鬼王刺去。
第99章
钟二郎将自己戳个透,一鼓作气又从腹内拔出剑,白虹如照,危怒逼人,扬起成串飞溅的血珠,鬼王贴在他腹中大吃一惊,心道这人当真拼了命,生怕他心狠手辣手腕决绝,连忙化作一股黑烟从腹腔中溃出,瞧着远处廖付伯尚存气息,退而求其次欲再附身回原处。钟二郎急火攻心吐出一口血,捂着肚子欲要追赶上去,奈何血流汩汩不堪支持,眼看着鬼王又要附到廖付伯身上,正是千钧一发迫在眉睫,却见瘫在藤椅上的廖付伯竟然缓缓立起身,神情呆滞望向他们。这人自多年前便被鬼王附上身,一直苟延残喘身不由己,哪知这时竟能够恢复清明,一言不发盯着鬼王化作的黑烟,转过身蹒蹒跚跚朝窗口晃去。钟二郎见这情形目瞪口呆,鬼王似乎也被什么迷惑,形若木鸡不知动作,院子里风声停滞、水流凝结,这世上仿佛有一道屏障将廖付伯隔开,让他独自在时间的空隙中畅通无阻。钟二郎眼瞧着廖付伯摇摇晃晃挪到窗边,半边身体探到楼外,双腿离地身体前倾,毫不犹豫从高楼栽下去。
廖付伯决意赴死纵身坠下窗,身体落到院中大树上,又被粗壮的树枝高高弹起来,锐利的枝条割破皮肤,满身伤痕血肉淋漓,最后“扑通”一声砸落到地上,虽然未像他母亲一样将脑袋摔成红瓤碎西瓜,却也跌得脑壳迸裂血如泉涌。鬼王大梦方醒忙赶到窗前,瞧着楼下情形哀声叹气,可惜一具好肉身从自己手中逃出去。他形影无常并非寻常的死魂,没有活人依附无法久居于世,回过头又见钟二郎虎视眈眈瞪着自己,知道此处凶险不得久留,不禁悄然打起退堂鼓。浓黑云雾渐渐集聚成形,鬼王腾空化作一只奇异的燕子,全身裸露不着一丝羽毛,血管经脉暴露在鲜红皮肤上,红玛瑙似的眼珠往外涔涔渗出血,展翅欲往窗外飞去。钟二郎见状连忙扑上前,手疾薅住燕子的脚爪,鬼王力大无穷奋力挣扎,几乎将他拖出窗。他两个尺寸必争互不相让,钟二郎不依不饶舍命纠缠,一只手紧紧扒在窗框上,另一只手攥住鬼王宁死不松脱,对方被逼迫得走投无路,万般无奈只得将腿生生挣断,钟二郎失却力道不提防猛然倒栽,攥着燕腿狠狠摔到地上,抬头看见对方腰下一片皮开肉绽,断裂之处抻出森森白骨,伤口却未有一滴血流出。鬼王头一回吃到如此的苦楚,狼狈失措无心恋战,留下断腿奋力跃出窗外,忍着疼痛从廖家宅院飞上云端,张开翅膀长久打量着人间,讥嘲睥睨地上纷攘的世人。他恶狠狠倒抽一口气,冲天怒火强咽回肚里,望着着身下的大地愤恨想:“没关系,往后日子还长久,总会有机会再回来。”转过头再瞧一眼钟二郎,自我宽慰又渐渐豁然,咬牙切齿筹划将来,扶摇直上飞翔到广袤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