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儿……”他温柔低沉的声音在我耳畔呢喃。
世界骤然安静下来,周围的人和声音都不存在了,只有他拥着我伫立在风中……胤祥,你果然是他――我前世的羁绊!穿越轮回,可是为了在这一时空相聚?一如在那锦莲盛开的池畔,我的泪静静滑落,在他的双眸中凝成永恒……
回到帐中,我赶紧洗漱更衣,他站在门帘外头,一边等我,一边同我讲现在的情形。原来昨晚胤衸好端端忽然又烧起来,而且来势更为凶猛,甚至几度昏厥,太医乱成一锅粥。康熙大怒,命李德全将我拘押,听候发落。本来御医打算拿我做个死罪羊,将罪责全推在我身上。幸亏胤祥同一名御医私交甚好,打听出,其实胤衸的痄腮已经痊愈,此番却是新症,与我的方子无干,于是对着太医们威逼利诱,终于迫使他们在康熙面前说了实话,我才被获准释放出来。
我整理好,撩开帘子,胤祥见我形容憔悴,甚是心疼:“好好养着吧,出来作什么?”我摇了摇头:“我要去照顾胤衸……”
由于胤衸的病,康熙龙颜大怒,竟一改常态,动辄呵斥责罚,此刻龙帐中已是人人自危,大家连个大气都不敢出。诺大的龙帐里,满满的人,却静得连碗盖碰茶碗得声音都分外清晰。
我上前请安,康熙也没说什么。自然,我也不指望他老人家跟我赔不是。我走过去,接过太监手中的帕子,一瞧胤衸,眼泪簌地流了出来:原来圆鼓鼓的小脸,现在几乎只剩一层皮;嘴唇干裂,有的地方已经渗出血丝;额头上汗珠子一颗一颗地往下淌,枕头已经湿了一片,身子却冰一样冷;还有那双原来水汪汪的,颤动着长长的睫毛的大眼睛,此刻半闭着,微微露出不停翻动的眼白……这哪里还是我的健康活泼的胤衸啊!
我帮他换了枕头,擦了身上的汗,用棉花蘸着温水润他的嘴唇……许久,胤衸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睛,愣愣地望着我,忽然嘴角绽开了一朵笑容,却是那样地勉强:“额娘……”随即眼睛一翻,又昏厥过去。
这一声,喊得我心碎了啊!我身上果真有你额娘的味道吗?泪水糊了眼,不敢流出来,悄悄背过身,用袖子拭干,却怎样也擦不净……
“华丫头!”一旁久久无语的康熙忽然开了腔,语气竟分外地无力——他也憔悴了,深陷的眼窝,蓬乱的胡须,仿佛连头发都白了许多,“你的方子医好了胤衸的痄腮,朕……谢谢你!”
我一惊,正要下跪,他却摆了摆手:“方才那句不是君主对臣子说的,而是一位年迈的父亲对他儿子的救命恩人说的,你用不着行那些虚礼。华丫头,太医说,胤衸这次所患的是慢脾风1,你……可有什么土方?”
这句话问得我心中一痛:如果不是山穷水尽,堂堂一朝天子何以屈尊向我一个小小的宫女讨方子?也就是说,胤衸他……
我多希望我有啊,但我只能摇摇头。刹那间,我看到康熙眼中闪动的小小的希望的火花,骤然熄灭……
胤衸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康熙整日抱着他,健康和精神也越来越差,有时竟至癫狂。众人分外担心,几次跪请康熙歇息,却被康熙大声骂了出去,甚至一次一茶杯飞在太子爷脸上……此刻,他不再是清朝的圣主明君,只是一个眼睁睁痛失爱子,却又不肯放弃一点希望的父亲。生命的是残酷而公平的,无论是对王侯将相,还是对寻常百姓。
我忽然体会到了那次永安宫受罚,洗衣局卧病时胤祥的心情:眼睁睁望着自己心疼的人受苦,却无能为力,整日徘徊于自责、绝望和转瞬即逝的企望之间,茫茫然不知未来……
身心具疲,我的身子也每况日下,茶饭不思,卧不安寝,几乎没日没夜地守在胤衸身旁。胤祥几次劝我都被我“骂”了回去,我想我也和康熙一般,有些癫狂了。
入夜了,九月的秋风卷了枯草败叶在地上打着旋儿,沙沙地响。我撑着身子,给胤衸擦洗。抚上他冰冷的小手,冻伤了我的心,泪水又忍不住一滴一滴落下来,打在他的掌心。
忽然,他的手一动,握住了我的。抬起头,他竟睁开了眼,迷蒙地望着我。这些天他也偶有苏醒,却总是喊着我“额娘”,我见康熙并不阻止,也便应承下来。此刻我见他醒了,明知答案,却仍轻轻地问道:“胤衸,好些了吗?”
“苏……姐姐!”他有气无力地,竟是我的名字——他清醒了!我的心雀跃起来。一旁的康熙精神也是一振:“传御医,传御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