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们打小便要接受正统教育,礼、乐、射、御、书、数这“六艺”是最基本的功课。康熙老爷子带儿子来也是为了检验一下他们的功课做足了没有。听说当年小太子五岁便连发五矢中的,射中了一只鹿、四只兔,胤祯也曾替胤祥吹嘘,说他曾单刀毙猛虎,这固然有吹捧之嫌。却也说明满清对“武功”的重视。胤衸此行,康熙除了垂怜幼子之意,恐怕也有考察他骑射功夫的目的。
果然,没过几天,康熙带着诸皇子围猎,胤衸也在其中。
过了午,帐子外头热闹起来,想是围猎的人回来了。我准备好温水、点心,在屋里候着。帐帘一挑,进来的却是胤祥。他瞧见桌子上的茶点,也不客气,照例拿起一块就往嘴里送。我上前照他的手背拍了一下:“也不净手,脏死了!还阿哥呢!”说着拿起准备好的湿毛巾递给他。
他将点心塞到嘴里,才接过手巾,嘴里还不清不楚地说着:“阿哥怎么了?阿哥也会肚子饿啊!活动了大半天,前胸贴后背了!我没胤衸那小子这样好命,帐子里也没个‘姐姐’准备这些,只能巴巴地来蹭他的吃喝!赶明儿跟皇阿玛讨了你去,咱也享享这样的清福。”或许点心太干,边说,嘴里边往外吐渣子。
我推开他:“去,脏死了!”倒了一杯茶,吹了吹,递过去,“慢点儿,仔细烫。”瞧着他喝完,才问道:“胤衸呢?怎么你回来了,却不见他?”
“怎么?瞧见我不高兴?这么快就变心了,难道我哪里比不上那个黄毛小子?”他做出一副心碎状。
“好了,人家同你说正经的呢!”
“放心,那小子没事,现在只怕在皇阿玛帐里吃吃喝喝呢,枉费你准备了这么多点心。还是我帮你吃掉吧,省得浪费。”
他将桌上的东西风卷残云,然后抬起头,没头没脑地说道:“你教的好徒弟!”我被他这句话弄得莫名其妙。
“今儿皇阿玛带胤衸去围猎,就是想考考他骑射的功夫,可这小子却怎么也不肯射。下头的人先是围了一只鹿,他摇头放走了,然后又是一只兔子,他又放走了,众人又放了只减了羽的鹞子,他还是摇头,最后竟然射了一棵树上的果子。皇阿玛问他缘故,你知道他说什么?他说:‘第一只乃是牝鹿,日后要做额娘,故不忍杀;第二只为雏兔,想必双亲在堂,故不忍杀;第三只鹞子被减了羽,趁人之危,胜之不武,故不忍杀。’皇阿玛又问他那怎么射果子啊?他说:‘文治乃大清立业之本,武功为大清开国之源,不可忘,不敢忘。研修武功是八旗子弟的本分,儿臣不可失了本分,故射野果,以示儿臣不敢忘本。’皇阿玛本来有些不悦,听了他这道理倒笑了,又问他:‘那若是日后让你带兵打仗,你也这般不忍杀?’那小子说;‘带兵不可有妇人之仁,若儿臣日后带兵,自会取大义,舍小义。然古训有云修文德以来之,又云一将功成万骨枯。儿臣以为非到万不得已之时,不可轻动干戈,以致生灵涂炭。皇阿玛以仁孝治天下,如今万邦来朝,正是皇阿玛广修文治之功。’你听听,你还把他当孩子!哄得老爷子乐得不行,大声说‘此子可堪重任’,一旁的太子爷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别提多难看了。听这话头儿,可不是你教的?”
我心中一喜,不枉我如此疼他,一时间竟生出身为人母的骄傲之感。“我可没像他那般文绉绉!再说,后头拍马屁的话,可不是我教的,你别好的赖的都往我身上栽赃!”
他忽然将我拉到怀里:“听你这些话,可是想银月了?”
他懂了。
来到塞外,我便分外记挂银月,却知道不可能相见。此刻听他提起不由又感怀起来。
“今儿早上喝茶,瞧见里头的茶叶立起来两根,知有贵客到。果然,方才有故人姗姗而来,十四弟正在招呼,随我去见见吧,你定会高兴的。”
故人?莫非……是二哥?我急不可待,拉起胤祥便走出去。不远处,胤祯正同人交谈,看穿戴却是蒙古人。飞扬的心暗淡下来。走进了一看,竟是莫尔根王爷和塞罕,单单少了高云。
我迎上去,给他们见礼。一年没见,塞罕出挑得更加秀色可餐了,瞧她偷瞥胤祯脸红心跳的样儿,也不知道这傻小子有没有这个福气。
塞罕一见我分外热络,倒比去年开朗了许多。我们谈着去年的旧事,都是那样的美好。终于我还是忍不住问:“高云公主呢?”
“姐姐今年初嫁了。姐夫极疼她。本来她也想来,说是要找你报去年的一箭之仇,结果有了身子,姐夫不许她出门乱跑,我们也哄她,就是来了也未必见得着你,好说歹说才将她压住了。”
我笑道:“怎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公主还记着?上次是重华耍了手段才勉强胜了高云公主,若是真刀真枪的比试,一百个重华也不是公主的对手啊!”
“姐姐嘴上说是要报仇,其实早就不气了。姐姐心高气傲,草原上成群的追求者她都不放在眼里,虽瞧上十三爷,其实也没那么深的心思,可偏偏输在你这个小宫女手里,到后来,一大半倒是为了赌气。你们走了以后,姐姐还唱嚷嚷着你们不在,没人拌嘴吵架,无聊得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