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践石刚说,卜绣文捂住了他的嘴。
“你总算想起来了……还要有音乐……”
卜绣文灵巧地从床上跳下地,显出和她的年龄不相符的敏捷。果绿色的睡衣裙裾飘飘,如一丛浮动的水仙。她跑到老式的录音机前,揿下按键。
顿时,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像一腔水银,流泻大地。
红红的蜡烛跳起扇形的火花,发出噼噼啪啪的爆裂声,猛地颤抖了一下,蜡芯弯出一个优美的曲线,浸泡在烛油中,熄灭了。
“像不像十三年前的那个夜晚?”卜绣文庄重地问。
“像……像极了……这静滋安详的气氛……红蜡烛……还有这种老式录音机放出的乐曲……还有这床头的方向……都是一模一样的,亏你记得这样仔细……只是……”
夏践石感动地说。
卜绣文伸出一个手指晃了晃,止住他说:“嗨!等一等。”
她又一次灵猫似地蹿出去,噼哩啪啦地换磁带。等她再次回到床上,接受夏践石温暖的抚摸时,空气中响起中国古曲《春江花月夜》的丝竹之声。
一时间,好像天地之间的精灵都汇聚于此,翩翩起舞。
美妙的音乐使人心旷神怡。
“现在,一切的一切,都与十三年前我们的新婚之夜一样了。只是我们的人,已经老了……”夏践石感慨万分。
“不。我们还不老!”卜绣文在黑暗中大声地说。
乐曲袅袅散去。
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静。
“现在,我们可以开始了。”卜绣文说。
“开始什么?”夏践石的手停止了抚摸。
“十三年前,你现在的此时该干什么了?”卜绣文诱导他。
“绣文,你这是怎么了?很长一段时间,夫妻生活你都说毫无兴致,今天真是太阳从西面出来了。对了,你说的那件事是什么?告诉我。”夏践石说。
他故意将话题在紧要处岔开。
因为长时间的荒疏,他对自己的能力产生怀疑。
“等我们完了这事,容我细细告你。”卜绣文用身体迎合他。
夏践石只有遵命。心想反正老夫老妻的,纵是不成功,彼此也能体谅。大家都是中年以上的人了,又很长时间没有温习爱的功课,兴奋来的很缓慢。特别是夏践石,颇有力不从心之感。幸好卜绣文表示了极高的热情,千方百计的配合,才使过程基本圆满。
夏践石迅即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喂!你不是还要听我告诉你那件事吗?”
夏践石抑制着呼呼的心跳,说:“书上说了……做爱一次……所消耗的体力……相当于爬一座山……我现在只想睡觉,有什么事明天说好了……”
卜绣文摇撼着他说:“我现在就要告诉你,我们就要造出一个和早早一样的孩子来。”
夏践石立即像昏过去的革命志士,被敌人泼了一桶冰水,睡意顿消,坐起说:“绣文,你疯了?!不是在说梦话吧?”
“我清醒极了。从来都没有这么清醒过。”卜绣文朗声答道。
“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楚。”夏践石把脸对着妻子,由于距离太近,彼此的呼吸都像飓风,吹向对方。
“我们再生一个和早早一样的孩子。”
“天啊!你不要早早了?”夏践石大惊。
“不。我不是不要早早,我是不要我们新生的这个孩子。”卜绣文解释。
“请你……请你说得慢一点。女人都是跳跃性思维,男人跟不上。你先说说,我们哪里还有一个孩子?”夏践石想先理出个头绪。
“就在这里。”卜绣文把夏践石的手放到自己的小膜上,用力向下按了按。
夏践石觉得自己的手指,好像深到了一盆发酵过度的面团上,柔软而空虚。妻子的肌肤以前可不是这样的,细腻而有弹性。现在呢,像一张松垮的鼓面。他赶紧把手指缩回好似发面的盆底有一枚铁钉。
到底是大学教授,他很快明白过来,吃惊地问:“你没有用避孕的药膜?”平时此类措施都是由卜绣文执掌着,从未疏忽过。
“是啊。”卜绣文顽皮回答。
“你现在这个身体,哪能再养一个孩子?你是不是叫早早的病急糊涂了?我们得全力以赴地给早早治病,你这不是添乱吗!”夏践石平日对妻子百依百顺,今日也生起气来。
卜绣文索性披衣坐起,黑暗中,她的牙齿琴键一样闪亮。“我不是不要早早,我是要生一个和早早一样的孩子,然后抽她的骨髓,移植到早早的身上,这样早早的病就可以从根上治好了……”她被这个奇丽的前景,激动很微微发抖。
“什么?!抽那个婴儿的骨髓以救早早?天啊,这是哪个巫婆神汉给你出的鬼主意?”
夏践石嘴张得如鳄鱼。
“是医学专家钟百行先生。今天由魏晓日医生同我商量的。”卜绣文安静地回答。
“这太可怕了……不可思议……简直是惊世骇俗……不不!这可不行,我不同意,你冒的风险太大了……而且那个孩子……也是我们的孩子啊!用一个孩子去救另一个孩子,是不是太残忍了……”夏践石语无伦次,全身起了密密一层鸡皮疙瘩。他被惊骇击倒,无法想象将来的情景。
“那么,看着早早就这样死去,你就不残忍了?我告诉你,早早死了,我也马上就会死的。那样这个世界上就剩下你一个人了,留着你仁慈地独自活着吧……”卜绣文看着丈夫,心想幸亏没在做爱之前告知丈夫实情,那样的话,这个孩子从孕育之初,就得神经兮兮的。
“别,绣文,你可别死……那是比死更可怕的情景……让我们一块活着……”夏践石拥抱着妻子,感觉到她的身体像果冻一样凉。
他被这种冷峻的母爱所感动,他知道妻子在这件事上所承受的风险,无论从生理上还是心理上,都比自己要沉重得多。
卜绣文缓缓地但是坚决地把丈夫的手,又一次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夏践石畏惧地想躲开,但卜绣文强硬地用两只手固定着他的一只手,狠狠地压下去。
“它……已经在里面了吗?”夏践石战战兢兢地问。
“我想是的。我特意创造了一个和我们新婚时一模一样的夜晚,就是想得到一个和早早一模一样的孩子……”卜绣文把头伏在丈夫的胸前,但是她迅即离开了。
丈夫的心跳并不有力,反倒充满了慌乱。
卜绣文知道,她不可能从对面这个男人那里得到力量,只有依靠自己。
第十章
卜绣文萦绕着双重感觉。一方面她依旧是忙碌和紧张,处置诸多繁荣业务,风风火火披荆斩棘。她现在几乎是孤注一掷了,把能够筹措的资金,都投入到与匡宗元的合作之中。由于其他项目的记算,出现了大的财务危机。虽然靠着她的周旋,债主们表示可以稍稍等待,但她知道,自己可以斡旋的余地越来越少了。她必须要打一个大胜仗,才能挽回颓势。与匡宗元打交道,好像面对一面惊险的放大镜。依她以往的经验,你投入得多,收获就多。你投入得少,收益就少。救早早的钱,她必需及早赚出来,越多越好。
她如今想得更长远了,如果她真的要孕育生产,那么在相当一段时间内,将无法打理生意。未来的岁月,有不可预料的变化,未雨绸缪,要赶快储备啊。
另一方面,卜绣文感到从未有过的平和力量。她觉得一个幼小的胚芽,在田野里萌动。自己的心血凝成的希望,如今切切实实地存在了,并一天天地长大。她体验到创造和拯救的神圣。当她稍有独自一人的闲暇,哪怕只是一两分钟,她的思绪都会飞速地滑翔到自己的腹部。好像那里不再是自己躯体的一个组成部分,而是上天赐与早早的再生之地。
当然,她偶尔也会想到——那个“它”,算什么呢?一个人吗?不不!
卜绣文立即心灵急刹车。她不敢也不能想下去。封闭是一个好法子。刚开始不习惯,但操练了几次之后,她变得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一碰即走,躲避思索。
“卜绣文女士,我现在要为你建一份医疗档案……”魏晓日与卜绣文端坐在两张桌子的对面,拿着新的表格,开始登记。
“……月经是否正常?”语调公事公办。
“以前一直正常,但是这个月已经过期八天了……”卜绣文不好意思地说。
“为什么不赶快同我们联系?”魏晓日有些急了。
“我已经四十多岁了,我想是不是到了更年期,就不那么规律了……我想等到再有把握一些,就跟你说……”
“咱们上次说的那个计划,钟百行教授命名为‘血玲珑’,你是否已开始实行?”
魏晓日紧张提示。
“你是说……我们夫妻……”卜绣文略感羞涩地挑选词汇。
“我是说,你们夫妻之间的性生活是否正常和谐?这对这个新生胚胎的发育,是极为重要的资料。”魏晓日一语道破。这个女人有时那么大胆放肆,此刻竟如个少女。
“我们……很好……”卜绣文说。
魏晓日低头在表格上做了记录。他的心没来由地抽搐了一下。
明明是自己拒绝接受这个女人,明明是这个女人同她的丈夫做爱,这是情理之中而且完全正常的事情,而且是血玲珑计划之急需,他却觉得浑身不自在。真反动!他暗骂自己。
魏晓日飞速地开了厚厚一打化验单,垂着眼睑递过来,说:“到底是不是怀孕,就会有明确的答案了。还要为你做一系列的检查,施行动态监测,留下原始资料。”
卜绣文暗暗地接过来。
她在各个检查室内转圈,把标本送去,没等着出结果,就又赶着工作去了。一边走一边想,为什么要叫“血玲珑”呢?她很喜欢这个名字,红色,晶莹剔透,还复杂,像镂空的水晶球。没有残酷和血腥……不过也不温暖,有一种精巧和人为的痕迹。这还好。可是,为什么会想到残酷和血腥呢?是因为……打住打住。不能想下去了。她赶紧让思维封闭,拐弯。
标本送了几天了,还没有回音。但是卜绣文已经确知自己怀孕了。清晨起来,强烈的妊娠反应盘绕在咽喉,那个胚芽好像不是埋藏在她的子宫,而是寄生在嗓子里。哪怕是咽一口水,都会引起强烈的恶心。她扶着水池,呕吐不止,直到吐出黄绿的粘液。
“天哪!怀孕原来是这么可怕的事情!”夏践石不忍看。他和卜绣文婚后,就又到国外去了,回来时孩子已经会爬了。他真是不知道一个生命的初始阶段,竟如此艰难。
“没什么。早早也是这样的。过些日子就好了。”卜绣文抹抹嘴巴,安慰丈夫。
肉体上的痛苦,并不能扑灭她创造的欲望。自从女儿病了以后,她似乎与欢乐绝缘。
现在,她开始由衷地微笑了。新的希望在远处明确地闪动着,再不像以往,只是一团稀薄的鬼火。
“妈妈,您最近好像很高兴?”早早问。
“是啊。妈妈有了一个办法,能把你的病治好。”卜绣文抚摸着女儿的头发。原本油黑的头发,变得脆而软,发梢在妈妈的指缝悄然断裂。
她的心先是痛了一下,孩子因为缺乏血脉的濡养,连头发也显出苍老。但紧接着就舒展开来:孩子,别着急。等妈妈来救你。
她以为早早一定很高兴,没想到孩子说:“妈妈,您不要骗我了。我知道,这个病在世界上是没有办法治的。”
卜绣文一把堵住孩子的嘴说:“早早,别乱说!你好好等着妈妈。妈妈一定有法子把你变得和从前一样。”
早早说:“妈妈,你要我等着你,是你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为我找药吗?”
卜绣文说:“是啊。我也许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来看你,我去给你找药,大约要一年的时间。等我找到了药,马上就回来了。好吗?”
早早说:“妈妈,一年,太长了。你就不能快一点吗?那么长的时间啊,我真舍不得你。”
卜绣文说:“早早,妈妈也舍不得你啊。可是,那药,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坐火车、坐轮船、坐飞机……要到深山里才能找到。药一拿到手,我就快快赶回来。等治好了病,咱们天天在一起,再也不分离。”
早早亲吻着卜绣文说:“妈妈,你可要快快回来啊。就是找不到,也快快回来。不然,我还没叫病害死,就想死你了。”
卜绣文握着孩子干枯得如同鸡爪一般的小手说:“早早,你放心。妈妈一定会把药找回来。”
正说着,薄护土走进来说:“夏早早的母亲,医生找您。”
因为魏晓日近日对卜绣文比较冷淡了,薄香萍对卜绣文的态度就相应地和善些。
卜绣文就向医生值班室走去。
“喔,忘了告诉您,是在医院的贵宾接待室。”薄护士在身后补充说。
卜绣文缓缓地推开华贵沉重的红木门。
很难设想惨淡的医院里,还有这样一个吉祥的场所。贵宾接待室的基调是绎红色,给人一种火焰般的温暖。厚重的紫红金丝线帏幔,把冰冷的白色拒绝在外。紫红色的天鹅绒沙发,围成折扇般的半圆形,亲切温馨。
“这位是我的老师钟百行先生。”魏晓日给卜绣文做介绍。
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人,微微颔首,带着悲天悯人的笑意。
这位医学泰斗,正是血玲珑的锻造者。
“钟先生,谢谢您,救我女儿,救我全家……”卜绣文虽说见过不少世面,已然遇变不惊,此刻也感激得鼻涕眼泪一起流。
老人长着老年瘢的手臂轻轻摇了摇,像抹去一缕烟尘。
他一生听的感激话赞扬话恭维话,不管是真心诚意还是逢场作戏,实在是太多了。
钟先生说:“行医救人,也如修鞋补锅一般,是我的活儿,不必言谢。我只需病家配合,才得助力。你知道,任何方案都是有风险的,越是没人试过的法子,那风险就越大。晓日说你为了孩子万死不辞,我就姑且一试。但有几句话,我要亲自同你说。我是一个愿意把丑话说到头里的人。”
卜绣文忙不迭地说:“我知道,知道。”
钟先生说:“我想你未必都知道。比如你的这第二个孩子生下来,他算什么呢?是否算得一个独立的人呢?”
这一次,卜绣文不能逃避了。只有正面迎上去,虚弱但是肯定地说:“那……当然是不算的……”
“不能吧?四肢百骸都是齐全的,会哭会笑,你怎能说不算呢?你若是这么想,那咱们这件事就得再商量。不然,你以后心里的结,就大了。你可得想清楚啊。”钟先生循循善诱地说。
卜绣文一下子急了。赶忙改嘴道:“那……就算一个独立的人吧。算什么都行,只要能救我的早早。”
“行医一生,我能理解你的心境。但你又考虑得欠周了。一个独立的人,在他什么事情都不知晓的情况下,就抽他的骨髓,这在人道上是否说得过去?说轻了,是误伤。说重了,就是杀人啊。”老人的长寿眉被日中的热气吹得飘然而起。
“天啊……这……这……”卜绣文口吃了,她实在是不敢想到这样深入的层次。
“还不仅仅是这些。这第二个孩子,被大量地抽取骨髓,势必给身体发育造成影响。这个影响到底有多大,医学史上是前无例子的。如果救好了一个孩子,又伤害了另一个孩子,这个责任谁来负呢?我是负不起的。”钟先生并无恻隐之心,继续紧逼。
“这个……”卜绣文极度惶恐中,思维并未全面失守。她迅速判断着,钟先生说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血玲珑计划如一个巨大的冰象,原来她只摸到了冰柱一般的大鼻子,现在,钟先生把冰象的皮和腿,都——指给她看……这个过程令人恐惧,但老人家想达到什么目的呢?撤销血玲珑计划吗?
如果真是那样,何必如此兴师动众?只需魏晓日通知卜绣文,一切都解决了。没有医生的周密计划,不要说血玲珑,就是血山血海,又有什么用呢?那么说,钟先生还是想施行血玲珑计划了?那他讲这些丧气的话,又是为什么?
卜绣文记起了钟先生开场白当中的一句话——我喜欢把丑话说到前头……哦!这就对了。这些都是丑话。说到前头?既然是前头,就有后头。后头是什么呢?就是血玲珑的具体实施。这么说,他对血玲珑还是抱有充分的热忱的。既想做,又要陈明利害,就是要我把责任全部负起来。以后若出了什么意料不到的变故,医生是不负责任的……这样分析判断着,卜绣文的面庞渐渐由茫然转成决绝。
她说:“钟先生,您的考虑我听明白了。是我强烈要求医家全力以赴地挽救我的女儿,为此,我将不惜一切代价。现在我身上的这个孩子,不管他是人也好,它不是人也好,都是我的身体的一部分。我做的了它的主。”钟先生点点头,这位女士果然爽快。
他继续说道:“关于胎儿是不是人,国际上有两种说法。一种说,是人。还有一种说,不是人。我们现在取后一种说法,这样麻烦较小。原本我是想把这个胚胎,培养到可以有独立的骨瞩系统的时候,就将它引产出来,用人工的方式维持它的生命,这样,既可以从它身上抽取到新鲜的骨髓,也不必承担法律上可能发生的问题。但是,这样作的把握比较小,失败的可能性比较大……”
卜绣文打断了钟先生的话,连她自己也惊讶哪来的这么大的勇气:“先生,您不必有那么多的顾虑了。我可以在此立下一纸生死文书,表明一切系我们家属的意愿。无论发生怎样的事态,与先生无关。与医院无干。”
卜绣文说着,拿起纸笔,唰唰地写开来。她虽然从未写过这种生命契约,久在商场出没,于各种文书合同很在行,稍事思考之后,一挥而就,写下了——无论出现何种情况,与医院与医生概无交涉的约定。写完之后,她长吁一口气。直到重现瘫软在沙发上,她才带着一点点惊奇地想到——茶几上的纸和笔,都是早已预备好了的。
钟先生又点点头。晓日说得不错,这女人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看到想达到的共识,基本上都达到了,钟先生很安心。但他并不就此罢休:“我有言在先。这是一个科学试验,正确地讲,是一个用活人做的试验。成功了,自然好,大家皆大欢喜。失败了,您的那一个孩子挽救不回来,这一个孩子又蒙受重大创伤,今后如何处置?您本人也经历痛苦折磨,可能三败俱伤……这种最差的结局,你可曾想到啊?”钟百行的话说得很和缓,但分量很重。
“这个……”卜绣文又一次被抛入黑暗。
本来她没想的是,生了孩子,就交给医生,一切由医院处理。到时候自己就领一个治好了的夏早早回家就是了。谁知事情还有一个下下的结果,万一真是如此,就算自己抵挡得了,践石他能受吗?
“好了,这些个问题,你都不必现在回答。回去以后同您的先生商量一下,再答复我们不迟。但只能同您的丈夫商量,不要再告知他人。”老人结束了自己的话。
“还要保密?”卜绣文轻声重复。
“是的。要保密。如果成功了,这将是医学上的一个创造。如果失败了,我希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钟先生威严地说。
卜绣文的脑子停止了转动。下意识地想,不知肚子里的那个孩子长了耳朵没有?是否听到了这场决定命运的谈话?是否会带着憎恶和恐惧之心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