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呆也从恐惧、同情、悚然荡漾到哀愍,刹那间忘了自身的一切。他听得出这块石头的感情竟与他家公子相仿,也是一样的自伤,一样的忧愁,又听出他对自己的确有几分亲昵之意,不由的忘却了“吓怕”,终于说道:
“伯伯不必如此自伤,只要有希望,一切都会好不起来。我是一个无父无母之人,随我家公子长大,他也如你一样的自伤、绝望和忧愁。虽然我有些不明白,但我想你们认识了一定会成为好朋友,大家一起勉励,又有什么不能解决不了?不是说‘众“人”同心,其力断金!’么?……我本身就有许许多多的疑问,有心弄个明白,但不幸被困在了这里;倘若我能出去,一定会不懈的去做……”
那块“石头”仿佛感受到他语气里那份坚强与倔强之意,心念略动,长笑道:“好!……好!我相信你。你那样说是你不明白事情的始末,你知道了就不会这样说了……”
颜小呆很想知道是怎样的“始末”,张了张了嘴,最终忍住了没问。
那“石头”道:“你想见我么?”小呆便是一呆,随即想到与公子一样的人应当没什么可怕的,复想到他是一块石头,不知面貌会如何的狰狞,但至多与自己见到的那具红色骷髅的前辈罢了,便点了点头。
那块玉佩一直明明暗暗的随着“石头”的语声闪烁,此时光泽慢慢黯淡了下来,不一会儿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他忽然觉得有人轻柔地拍他肩膀,便猛然转身,眼光一闪,见到一个状貌颇优雅的年青人,但肤色较黑,便知道是那位“石头伯伯”了,不由的一喜,轻轻地吁了一口气:那知他这样的年青,似乎比自己大不了多少。
他忽觉得自己怎的在暗夜里看的如此分明?心知是这位石兄施法了,原来他周遭竟也是青光荧荧。小呆见他年青,不好意思再以“伯伯”相称了,且不信刚才那沉郁多变的声音是这位石兄发出的。
那“石头”微微一笑,皓齿历历,说道:“你我便以兄弟相称,至于伯伯可不敢当的很。在我们生命的周期里,我并未老朽。”
颜小呆听他说的有趣,知他略淡了凄伤之意,代他高兴,也展齿回笑道:“那好,我就叫你石兄罢!”两人便互通了姓名。
颜小呆要保住这氛围,便继续说道:“我从来不信世上有这样的事,也从未听有人说过;”在玉佩闪烁光芒的时候,他确曾仿佛看到前面的那块黑漆漆的大石分明地伫在那里,现在已然不见了。“要不是亲见,还是不敢相信石兄你是一块石头!”
石头仿佛知道他这么说仍有疑意,刹那之间恢复了本身,眨眼间仍是一位浊世的翩翩青年的样子了。颜小呆亲眼目睹如此戏剧性的变化,仍是呆了一呆。这回可绝无疑意了。他在到龙泉山送信的路上曾听人说贵州傅家最善幻术,并为人订做各种法器,但这两者都要有一个要求,就是要明晰人的心性。
尤其是幻术的施展,是以别人心灵疵病为基的,要在人的大悲大喜大忧等波澜之下才能得逞。若受术者淡泊公正,心性坚毅,那施术者便会自食其果,自身变的神经错乱。当然也与双方的功法高深颇有关系。自己虽不是淡而无欲,但心头却清明的很,知道所见确是事实。
石头变回人身,一笑之中满是凄然:“小呆,你不相信也不奇怪。他们……他们一定不屑道及我们这些异类――在人类心中我们都是已被堙灭的品物……这样算什么呢?”
小呆这回可全听不懂了,不知石兄说的是什么意思?当时渐觉夜露濡重,湿气氤氲,虫鸣稍歇,小呆便请石兄到山洞里休息。石头在前方飘然而行,仿佛对路径颇为熟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