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教我认字的是大师兄卫宗。
那年他十八岁,比我高一头。国字脸,鼻直口阔,身材魁梧。眼神似乎不太好,总是微微眯着。他讲话声音不高,一字一顿,是个典型的慢性子。
谁能想到他是练暗器行家里手呢?在我看来练暗器眼神可是第一位的,眼力不好就象让武大郎贴对联,够不上的。
卫宗提笔在宣纸上工工正正写下了个“赵”字。伸出短粗的手指,指着给我看道:“这字念赵,是宋太祖的姓氏,这边念走,这边念做肖,走肖赵。赵子龙、赵盾、赵高、赵普,都是这个姓。你认识姓赵的吗?好吧,多念几遍就记住了”。
我念了十遍。可谁是赵盾、赵高、赵普?只听说过赵子龙。我还想问,他却把笔递过来,让我试着写。
我接过笔,手却抖作一团。宣纸上墨迹如星星点灯。我忙把笔交回摇头说“一会儿写行吗?”。
他点点头,如法炮制教了我‘钱’‘孙’‘李’几个字,当然又是一大堆死人的姓氏。不过我还是分了出来。墨迹已干的念“赵”,未干透的念“钱”,未干的较小的念“孙”,最后写的念“李”。
师兄认为我还算聪明,满意地点点头。对他教书成果还挺满意。
接下来又教了“周吴郑王”,我也认会了。卫宗很高兴,说我记性不错,照此半年就可以看书了。我直嘀咕念书就这么容易吗?照此看来书生念书简直是浪费粮食。
卫宗道:“常言道,秀才读字读半边,大多数是对的。边念边学,熟读百遍其意自见。万事万物都是一个理---熟能生巧。当刺客的念个书,写个信就可以了。”他微笑着再次把笔递过来,夹在我手中,让我拓着他的字临摹。我颤颤微微接过笔,将笔扎在纸上,腕子一僵,墨迹糊涂一堆。
卫宗开始并不生气,换了张纸,嘱咐几句让我重写。我只觉得笔在和我叫劲,不是拉不开就是涂不上去。
地上写费的纸团儿越来越多,我一笔也没写成,大师兄脾气再好,也没了耐性。他拍着我的头道:“你得手悬空,腕子放活,用不着使那么大劲。”他一生气,我再不敢写了。
“写啊”卫宗一催促,我把砚台也弄翻了。他身上的白袍子落上了墨点儿。
他怒道:“死狗扶不上墙,伸出手。”带孔的戒尺迅速落下,我手掌上立刻出现两个血泡。
打完了,他也有些后悔。摆手说:“把手贴在青石上,明日就好了。”他教的唯一一堂课,就这样匆匆结束了。
大师兄象个苦行的呆僧,让他教书做先生,就象叫武松卖烧饼,叫武大郎打虎。
说来也怪,卫宗眼神不好,但打出的暗器又疾又准,无人挡得住。
卫英姐讲,他发镖时是用心在瞄准。暗器出手那一霎那,心跳都停止了。我真是门外汉。
看得出,卫英姐很喜欢大师兄。俩人在一起时卫英姐话特别多。她帮卫宗正冠掸尘时,充满无限爱意,我都有些醋意。而卫宗却依然故我,看都不看人家一眼。卫英姐说什么,他只是用微笑、点头、手势代替言语,慢慢悠悠,能不说就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