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当我老了,听不见了,象一件华丽而过时的摆设。打过招呼后,他们便一脸失望地杵在大厅内,议论纷纷不肯落座。
米天佑是米风的孙子,米汝仓的儿子。让我失望和气愤的是他真不象个乞丐王。肥胖的身子将大红披风几乎掩住。坐在椅子上还得不住气地扭动,说起话来指手画脚,带着一股娘娘腔。
“老帮主,你可得出头啊。您的威望高,各门派都给您面子。大伙合起来是个拳头,分开的话就叫人家一个个剁掉,就象秦王扫六国一样。”他慢条斯理地伸出手指,白嫩的手上还带着红宝石戒指。
“武丁未这个该死的,连我们乞丐也不放过。把我们赶过黄河还不成,莫非要赶到长江里喂鱼虾吗?丐帮是铁定心了,我和几个长老商量过了,只要湘鄂帮把大旗一竖,我第一个响应,和刀帮拼了。可谁曾想赵大狗兄弟居然和刀帮立了盟约了。我们被出卖了,出卖了。要不是念及您和我父辈的交情,我才不来呢。”他象个戏子,哭一阵笑一阵的。
我心里一阵好笑,临阵脱逃,见死不救的懦夫怎么也威风起来了。
若不说,我还真想不起来,丐帮主早就不是米汝仓了。这个米天佑是扶补起的阿斗,在第二次刀剑对抗中,不但丢了太原,还主动缴械投降。是丐帮几位长老花了百金将他赎回的。百金呐,多少个乞丐的汗水和屈辱呐。这样的货色不足与谋。
我向林娥莲容使了个眼色,二人会意道:“米帮主,您别说了,我家老爷根本听不见。再说了,现在是赵帮主说了算,卫帮主他呀,就是个摆设。您瞧我这么说他,他还冲我笑呢,是听不见吧。”莲容调皮地向我招着手。
众人微笑着向我点点头,然后放心地高谈阔论起来。我则装作雷打不动的呆态,一遇见别人的目光便咧嘴笑笑。
“今儿您过寿,高兴吧。他心里明白着呐,你们谈你们的。”两个丫头不耐凡得配合着,更增强了效果。
大狗、姜火、袁封他们当然知道我在演戏。虽有些无可奈何,但想到能叫我好好听听主战、主和两派的声音,便也入了戏。
“无量”门的荆弘和六合会的张艮忽然吵了起来。
起因是上次刀帮吞并陕西“合字”会前,合字会向几十个帮派求救。有几个门派倒是踏入了陕西,可离现场也有一百里就驻足了。刀帮一冲,合字会一散,援军就急着撤,只一天,合字会就投降了。
好在刀帮并不斩尽杀绝,只要缴械,且亲口发誓“非刀不武,非刀不武”便可领上三十两银子回家。而荆弘和张艮互相指责对方弟子偷跑进去,冒充己方人员领银子去了。
大狗还未劝开,那边又吵上了,木牛堂柳安向武当的青阳真人求教绝学,遭拒绝后破口大骂。嫌老道不识时务,到这份上了还抱残守缺的。
也有些风流倜傥的少年英雄频频向我请安,可他们的眼睛却直勾勾盯着两个丫头身上。
我还盼望着把大家拧成一股绳,去捆武丁未。看来他们即使可以合力对付刀帮,也只不过是以卵击石。最多是以用几筐鸡蛋碰一块石头罢了。
如此看来,大狗避敌求和的策略有些道理。
可我毕竟还是有知音的。少林寺的方丈德弘大师不正在看着我吗?天下武功出少林,少林是天下习武者的母亲。可有谁感激过你?听从你的武训?没有。学会了就不想呆在庙里了。摇身一变成了这个拳那个派的,尚武强身的口号也不讲了,取而代之的是争勇斗狠。崇尚的是利益,加强的是地盘和权力。少林方丈也不过是个摆设,急了,有难了才把你抬出来。
第一高手总不是少林的和尚。为什么?因为你少林生了他们,教会他们走路,他们就不愿意呆在家里了。外边更加有奔头,省得和你吃斋念佛了。当武术成了建功立业的手段时,谁还肯在寺院中练功谁还肯踏踏实实练功?难怪乎这年头,奇招怪式一招致胜的本事大为流行。难怪乎,学秘笈,吃怪药能一日千里的谎话流传千年。
莫不是我们这代人落伍了?江湖还是那个江湖吗?
人老了,就象瘪了的苹果,烂了的梨,堆在角落无人问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