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颜挂了电话返身就走,一直咬着牙齿,好在提前打了通电话,否则和他在他大舅子的地盘见面,指不定生出什么鬼祟。
安全无虞地回到停车场,上车立即启动,不浪费一秒,正加着速,斜刺里突然奔出一抹身影,转眼拦在时颜车前。
时颜赶忙制动,尖锐的刹车声灌耳而来,底盘的颠簸令她有些心慌,幸好腹部没什么异样。她的脏话就要脱口而出,这才看清那人是谁。
刚和她通过电话的,裴陆臣。
裴陆臣手撑在引擎盖上气喘吁吁,面红耳赤头发乱,刚跑完百米竞速似的。平复了呼吸后才来敲时颜这边的车窗。
降下车窗后听到的第一句便是他的不满:“不至于这么躲着我吧?”
时颜干笑一下,眼观鼻,鼻观心,死活不认:“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车刚进来的时候我就看见了。”说着抬手往后方一指。
时颜循着这个方向扭头看去,主任办公室的窗户正对停车场,视野宽广。时颜不禁无法理解,反而更加迷惑,他既然在电话里装着不知道她来这儿,为什么不索性装到底,为什么还要追出来?
“是这样的,你婚礼那天我要到外地出差,今天正好路过这里办事,就想请边主任代我转交红包。”此番说辞早就想好,如今不过是换了个聆听对象,时颜自认语气还是十分妥帖的。
他眸色一紧。
时颜视而不见,低头翻包,找到红包后双手递上:“既然你在这儿,我就直接给你了。祝你们……”
“你真残忍。”他摇着头,失笑而语。
时颜一愕,安静下去。裴陆臣的视线在她落寞微垂的脖颈上短暂逗留,很快调试回一贯的玩世不恭,抬腕看表,“现在是,4点半。”
“嗯?”
“你欠我一顿最后的晚餐,赶早不如赶巧,就现在吧。”他已拉开副驾位的门。
一切都变了,唯一不变的是这男人落拓的作风。
吃中餐,上海菜。裴陆臣帮她把脱下的大衣挂到衣柱上,瞥见她微隆的腹部,目光生生定格。
他眉目间流淌的是什么,时颜不让自己去触及。最终那股潮涌褪去,洗净他一切的情绪,只道:“恭喜啊。”
她唯一能回答的,是“谢谢。”
他点的都是她爱吃的菜,可如今的立场,不适合时颜对此表示惊讶。
“小魔怪的病怎么样了?”
时颜垂眼看看自己小腹:“再过几个月去医院检查以后才能知道宝宝能不能救它哥哥。”
他的目光顿时有些杂乱,在包厢里扫了一轮,最终看着面前筷架,没再移开,“和好了?”
彼此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不用他指名道姓,时颜已了悟,只是答案她自己都不清楚:“不知道算不算。你呢?看起来容光焕发,过得不错吧。”
他终于肯正视她,却是模棱两可的表情:“在我想安定下来的时候,她在我身边,那么,就是她了。”
时颜笑笑。其实是羡慕他的,婚姻有千百种姿态,若她也能和他一样,把一切想得这么简单,多好。
裴陆臣看出她在走神,连带着他自己,都不禁有些思绪飘忽。
最近他总想起第一次见她时的情景,奢望由此把这一辈子的想念用尽,然后连同对她的感情一道,全部丢了。
摆摆手,挥去某些杂念:“对了,代我向他道歉。”
时颜回神,疑惑地看着他。
裴陆臣捏紧筷架,冰冷的瓷,从手心凉到心里。
“他为你们孩子挨过刀。”
时颜霍得瞪大眼睛。
“我当时怕他经历了这么多之后,自己没有办法再和他比。一直瞒着你,抱歉,希望现在说出来不会太晚。”
他也曾努力过,用各种方式,卑鄙的,深情的,都有,可她的快乐与悲伤,他从来只是参与者,不是主导者。
本以为会难以启齿,不料竟说的那么顺畅,裴陆臣心里泛起的苦涩几乎要冲喉而出,恰逢服务生把酒送上桌,是陈酿,裴陆臣为她倒杯茶,给自己斟满酒:“祝我们……”
他突然间失语,似乎自己都觉得丢人,再不言语,仰头,整杯灌下。
终于,苦涩被冲散。
喉间,他抵眉失笑。
时颜艰难消化他的话,神思有些懵然,缓慢地举杯。
相识几年,相恋几月,如今分手,她以茶代酒:“都忘了吧。”
各自敬上一杯,就当抵消他对她的隐瞒,就当偿还她装醉的那次,听到他说的那句,我爱你。
都忘了吧……
吃完这顿饭,出饭店时夜幕已临,道别:“再见。”
他唇角一勾:“再不相见?”
她也笑了。
裴陆臣才改口:“开玩笑的。再见,小心开车。”
时颜车开得很稳,心却不稳,挂上蓝牙就拨池城的号码,开口便问:“在哪?”
实在问得突兀,时颜想拍自己的嘴,那端的池城倒是不甚在意:“正在回家的路上。”
这是他们最近最常有的对话,他也自认摸透了她的心思,替她问:“要儿子听电话?”
时颜有些骑虎难下,还没开口,电话已交到儿子手里。儿子特别得意,乐呵呵道:“妈妈我赢了姐姐!”
她以为自己听错,甚至把车停到一旁,怕听不清,消了蓝牙直接用手机:“赢了,谁?”
“我玩水枪赢了,姐姐要给我买糖吃。”
气愤,谈不上,惊诧,更犯不着,时颜自己都不明白自己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