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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1 / 2)

不好意思开口让妈妈帮忙拨号码,转转眼珠便想到了好法子,暂时不提要求,先摆出讨好姿态:“妈妈和我们一起去吗?”

时颜的“不”字还未出口,池城已先行回答:“当然。”

这一大一小,一唱一和,时颜完全不是对手,孩子最后不忘补上一句:“万岁!妈妈最好了!”

一招绝杀,不费吹灰之力就让她这个做妈的哭笑不得。

时颜不禁低头瞅一眼自己小腹,她不是显胖体质,冬日穿得又多,腹部更不见半点隆起,时颜至今没怎么孕吐过,吃喝照常,有时她都险些忘了自己有孕在身。难道这男人也忘了她现在这情况,不宜出行?

若真的忘了,这男人就不会在儿子兴奋地朝她扑来时,赶忙揽下他。

孩子忙着打电话报喜,客厅一下子空荡许多,时颜坐在沙发另一端,闭眼假寐,儿童台节目循环播放,她正庆幸它能适时填补空白,却不知为何,电视音量渐被调低,直至微不可闻。

随后一条毯子覆上她身。

有气息离得近了,就在她头顶上方。

时颜就这么睁开眼睛。

池城正准备抱起她,愣了愣,手从她膝弯与肩下抽回。

时颜撑手坐起,他丝毫没有要退后的意思,就这样俯低身看着她,连眸光都是一瞬不瞬的。

彼此鼻尖几乎相触,他似要看谁比谁更心慌意乱,时颜无力逞强,垂眸干咳了声,往旁一挪,拉开完美距离。

“困的话进屋睡吧,别着凉。”池城在她身侧落座,光明正大地关切。

“你不用去时裕?”她换了个话题,略显刻意。

池城并没有再调音量,就这么意兴阑珊地看着无声的电视节目,多少有些懒散:“我下午正好要回去开个会,一起?”

这邀约本就来得莫名其妙,更何况他的表情像极正被查问行踪的丈夫,时颜本不准备理会,可嘴不受控,越说越像妻子的盘问:“我上次听人叫你池总监,金寰的事你还在管?”

“金寰那边现在只是挂职。”

“那……”

池城终于放下遥控,他本就意不在此。扭头看她,笑一下:“我可不可以把这些问题理解成你在关心我?”

他的目光,颇有些循循善诱的意味,像试探,又像希冀,时颜一时哑言,恰逢此时,儿子突然从房间跑出来,打断他们:“妈妈,电话。”

孩子拿着她的手机,振铃响个不停,时颜终于找着借口起身,接过手机躲到窗边。

玻璃反光,时颜分明看见这男人把儿子抱到腿上看电视,自己则偏头,循着她的身影来到窗边。

彼此的目光,在窗上短暂交汇。时颜低头,摒除杂念,命自己专注于手机。

是个陌生号码,归属地:上海。

对那地方多少有点抗拒,时颜指尖在屏幕上摩挲片刻才接起,那端是个女人的声音:“时颜?”

是,揭沁。

时颜脑中一“嗡”。

她最后一次和揭沁通话还是小魔怪刚开始接受治疗那会儿,揭家的基因检测报告mail回国后,没有人能和孩子配型,时颜也就和他们断了联系。

半晌,时颜确定自己没听错,又过了会儿,才找到合适语言:“有事?”

彼此虽是姐妹,却从不熟稔,揭沁的回答不比她热情多少:“我和爸都回上海了。”除了冷淡,揭沁声音中还多一样:绝望。

古怪的情绪倾巢而出,迅速笼罩住时颜,似乎为了印证她的预感,揭沁艰难地继续:“医生说他最多只能再撑一年。有空的话,回来看看他。”

此时此刻,正午,是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落地窗外,光影从树叶的隙缝里折射而来,斑驳的影子在窗上摇曳,静谧,舒缓,勾勒出岁月静好的假象。

时颜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已挂了电话。

她盯着暗下去的屏幕,无法回神,谁能告诉她,一切都是假的?

为什么冬天的阳光也能刺得人眼睛发酸?时颜想不明白,脑中徒留一片空白,直到身后响起柔柔的声音:“开饭了。”

猝不及防回头,来不及掩饰,凌乱的目光就这样被捕捉到。池城有片刻的怔忪,随即神色一紧,当下扳住她肩,不让她转身避开:“怎么了?”

她只摇头,不说话。

“妈妈,开饭了!”隔这么远都能听到儿子敲碗筷的声音,敲得人越发焦躁难安,这女人还是不肯松口,池城拿她没法子,捧住她的脸:“想哭就哭吧。”

恨了一辈子的人即将永远消失,她该哭该笑?

时颜只知道自己此刻一滴泪都落不下来,这男人自以为了解她?自以为看见她双目泛袖就一定是痛不欲生?笑话。

她忽略嘴角的僵硬,真就当着他的面笑了起来,看得他眉心直皱,她无暇顾及,勉强收捡好破碎的情绪,挥开他的手,离去。

没有胃口,动了两筷子就作呕得厉害,她想她是真的困了,反常地把儿子交给池城看管,空腹进屋午睡。

卧室昏天暗地,时颜闷在被子里,不知怎的开始做梦。

梦里太多影像呼啸而过,她捉不住,束手无策地看着它们碎成一片片支离的记忆。

有她曾长跪不起的医院走廊,有揭沁送给她的揭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全家福,有她被撵出池宅后走过的那条永无止尽的回家的路,有她陪着席晟往返了整年的复建室,有塞钱给她图她一夜的猥琐嘴脸,有她亲手为母亲盖上的白布,有她决绝离去时池城失去血色的面容,有她在横跨大洋的班机上梦到的那一声:求你,别走……

有她怨过爱过恨过思念过的每一张脸。

时颜猛地睁眼坐起。

挣扎着从梦魇中挣脱,为此费尽气力,时颜满额的汗,气喘吁吁。目光渐渐聚焦,这才发觉屋里还有人。

是池城。坐在床边,实实在在的,现实中的他。

时颜没吱声,窗帘拉得严实,昏暗里他表情难辨,除了一双熠熠生辉的眼,其余皆不可窥。

但她确实听见他叹了口气,“饭菜都还在灶上热着,起来吃点?”

“没胃口。”躺回去,闭上眼什么也不愿管。

池城挪近些,为她掖好被角,捋顺她凌乱的鬓发。时颜咬牙,忍着没动,直到他抽纸巾帮她擦汗直擦到颈下,才抬手一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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