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杰又说了句:“把车马上开走!”
他像没听见一样,赵杰急眼了,抬手给他两个大耳光。
这小子更不听邪,“刷”地从腰中拔出了手枪,那几个士兵也把枪端了起来。刘排长一见冲车上一摆手,我们前面那辆车上的士兵纷纷跳下了车,将那几个南方兵包围了起来,车上的机枪也瞄准了他们。
大道两旁卖呆的人一见这阵势,吓得东奔西跑,嘴里喊着:“不好啦,当兵的和当兵的打起来啦!”
那辆马车的老板子趁着这个乱劲,把马车调过来后拼命地跑了。
面对超过他们几倍的独九师警卫排士兵那黑洞洞的枪口,南方蛮子士兵把对着赵杰的枪口挪开了。只有那个中尉还不服气,用手指着赵杰说:“怎么想造反呐,我是堂堂的国军中尉,你一个杂牌军的中校敢把我咋着?”
赵杰扯住他的脖领子“啪啪”又煽了他几个耳光。这时候我们车上情报处的两个特务跳下车,走到赵杰跟前说:“赵副官,都是自己人,你这是何苦呢?”
“这不是何苦的事,我一再和他说我们是在执行紧急军务,可他就是不听,还拿中央军来压我,你们是党国的军队,我们也是党国的军队,你一个小小的中尉竟敢在我面前这么放肆,我就不信这个劲,今天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他!”
说着还要动手打他,那两个特务生拉硬拽地才把赵杰劝回到车上。然后和那个中尉叽啦哇啦说了一通南方话,那个中尉才不服气地叫士兵把车开到一旁。我们的车才启动,出了西门朝郊外一道山岗子上开去。
这营口的西郊山岗子,是历朝历代官府行刑杀犯人的地方。山岗子上的坟茔排得满满的,一个土崖子的下边有几个独九师的士兵的尸首露天放在那里,山上几棵没有叶子的老榆树上落着一群哇哇叫的乌鸦。
赵杰吃惊地问执法队的人:“你们枪毙人怎么不埋上?”
执法队的一个上士瞅了瞅那两个特务,其中的一个上尉特务说:“死冷寒天的,冻天冻地的这坑不好挖。再说这八路的探子是咱们的敌人,埋他干啥?”
赵杰气得脸都变了色:“你这是混蛋话,这八路的探子他也是人,是人就得按人对待,你们这么干太没人性了!”然后告诉警卫连的士兵,“马上下车,挖坑把他们都埋了。”
警卫排的排长说:“没带家伙这坑咋挖呀?”
赵杰这时可真急眼了:“你他妈混蛋,不会上老乡家借去?借不着用手抠也得把坑给我抠出来!”
警卫排长打发几个士兵到附近屯子的老乡家借了几把锹镐,士兵们换班连刨带挖,到了中午时分才把这几具尸体埋了。虽然在土块的空隙中还能看到点手和脚,但这毕竟是入土为安了。
那个等待枪毙的中士的坑也已挖好,叫他下车的时候,他挣扎了几下没站起来,我站在他的后边,把手伸到他的腋窝下把他抱了起来。他扭头瞅我笑了笑,嘴里唔嘟唔嘟说“谢谢”。然后使劲一抖落身子,大衣落在了我的怀里,这时我看他的双脚已经冻得发紫。
警卫排的士兵在土坑前已经布上了警戒线,执法队的两个人把他从车上拽了下来,落地后他眼睛一瞪,身子一扭搭说:“不用拽,我自己能走!”我冲两个执法队的士兵摆了摆手,两个士兵松开了拽他的手,他自己踉踉跄跄地走到了坑前,扭身转了过来。
赵杰走上前问他:“你还有什么事没有,如果有你说,我尽量给你办到。”
“谢谢你给我和弟兄们个安身之处。”
然后把脸冲向警卫排的士兵们喊道:“弟兄们,俺是山东潍坊的人,家里还有八十岁的老母,你们谁要是有机会到山东,一定转告俺老娘,我没有做对不起她的事,二十年后我还是一条好汉!”他这几句话清晰有力,山岗子四周响起了一片回声,树上的乌鸦被吓得“哇哇”地飞了起来,警卫排的士兵有几个人低下了头。
执法队的队长举起了手,五个执法队员并排同时举起了枪,只见他身子使劲一挺喊了句“打准点”,两只肿得像核桃一样的眼睛居然睁了开。随着“放”的一声口令,“砰砰砰”地几声枪响,这个士兵的身子一激灵,脑门喷出了一股鲜血,大睁着眼张着嘴巴倒在了坑里。执法队长到坑前一看,他的身子还在扭动,他一摆手过来了两个士兵冲他的脑袋又开了两枪,他才没了声息。几个士兵用土埋了他。
这时候我的心如刀绞蹲在了地上,警卫排长问我“咋地啦”,我说“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