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割成两半的世界。
大学生像一阵旋风,成了她冲破这个世界的决口。她沉醉于对他的想象之中,在黑暗中惊悸地睁大双眼,出神地望着窗外。很快,她用护手霜代替了手指……她变成了海洋中一艘不知所措的小船,拖着颤抖的身子在狂风暴雨中颠覆,在颠覆中毁灭。
过后,林夕阳放声地大笑起来。她的笑声里传达出惊喜,同时她也感到十分害臊。她以前是一个多么傻的士兵啊,端着手枪不知道冲向哪里,她一直没有掌握好自己的情欲开关,只知道横冲直撞。现在,她成功地摸索出了这条经验,这种具象的操作方式给她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生活前景,比起模糊的没有目标的盲目冲动,那简直是世界的两极。不可触摸的性隐藏在她的身体底下,每个脉搏都在兴奋地跳动。她咀嚼着,感受着,呼吸着,欣喜若狂,为此她浪费了一小段生命时光。
阳光很快从窗口逃逸出去。一个倒置的女人脸在窗口生动地开放了。林夕阳在这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面前恍恍惚惚地看着自己,她看到了自己一辈子的模样,这是这个时代赋予她的模样,它力图把她颠倒过来。很快她闻到了一股气息。这种气味和动物在人体内霉烂的气味从从容容地穿过“非典”和“禽流感”的亚洲焚尸炉散发出来,合成另外一股世纪气味。在人们不知不觉中横冲直撞,席卷而来,造成了一个时代的毒瘤。
林夕阳冲进洗手间,她翻来覆去地洗下身。她备用了一整套消毒药水,里外分明,杀菌力弱的先洗,然后一步步加强。总共有十四种,她按药力和药效排好顺序,将每种药水轮番洗涤一遍。直到她浑身上下被一股消毒药水的刺鼻味道包围。
这个女人得了性病恐惧怔。
一切大功告成之后,饥饿感汹涌而至。最后,她用香皂又把全身洗了一遍,又洗了洗手。这次,她可以放心大胆地吃一顿五花肉了。她几乎用尽了所有的精力,现在,她实在饿得不行了,她必须找到食品来填充她的身体。
林夕阳走出学生宿舍楼,这才发现天已经被她折腾黑了。路灯放射出半死不活的光线,一对倚在电线杆上紧紧拥抱的男女好像没有明天一样,差点窒息而死,他们的衣服上到处溅满了毒汁。黑暗张着一张巨大的嘴巴,像有人布下了天罗地网。她被四周惶恐不安的眼睛注视着。林夕阳感到自己越来越深地滑入了黑暗的魔掌之中,呼吸跟着急促困难起来。她掉转过头来一阵小跑,在树林里跑来跑去,高跟鞋在水泥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回响,她死死地抓住路灯的那点微弱光芒,像一只在拼命逃命的小动物。她横穿过马路,摇摇晃晃。她差点回不去了,是学校的保安把她护送回去的。她像个白痴一样跟在保安后面,眼睛诚惶诚恐,生怕有人从树林里冒出来在她屁股上打一针。针管里面装着乙肝病毒、吗啡或者艾滋病病毒,谁知道呢?那些无意中感染病毒没有几年活头而来疯狂报复社会的人,你得要时刻提防他们。
第十章
学校没有给这个进修班安排多少课,大部分是基础课,跟林夕阳几年前自学的专科课程没有多少区别。教育机构在多年的利益关系中达成共识,一起把手伸进老百姓的腰包,竭尽所能地把他们腰包里一点可怜的钱掏出来,然后那些穷学生必须再浪费两年的生命时光换一张废纸,尽管这张废纸将来会使很多人达到晋升目的,大部分人为了晋升都乐意这样干,花花绿绿的钞票是多么实在啊。保证不用多久,他们就习惯这堆臭烘烘的狗屎啦。
林夕阳所有的抱负一下子成为泡影,她对自己原先怀有的无比崇高的理想感到很可笑。她感到莫大的愤怒。有一段时间她甚至想卷起铺盖走人,但一想到又要一路呕吐着回到乌堡镇的阁楼里,她就浑身紧张得直颤抖。阁楼对面的娱乐城像乌堡镇心脏里的一个恶性肿瘤,而且这个肿瘤越来越大,快把整个镇淹没了,里面没完没了地制造赤裸裸的场面,男人们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下猎艳,每天都有不同的美味佳肴摆上桌,他们细细品尝着,却把家里的女人扔进粪坑,让她们变成臭狗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镇里的女人连饥饿时的压缩饼干都算不上。她的婆婆整天无事找事,就知道把眼睛盯在她身上,紧密监控她。小家伙整天在色情网站遨游,把玩脱衣舞的游戏。人的感情在集体麻木,剩下的只是一堆赤裸裸的欲望、性和货币了。
大都市里的人喜欢文质彬彬地躲到外面去寻欢作乐,神不知鬼不觉就把问题解决了。这里的天地肯定比乌堡小镇广阔得多,有趣味得多,但这都妨碍不了她一个人躲在房子干自己想干的事情。林夕阳比较了一下,她觉得在这里过日子比在牢笼里守日子强多了。
因为课程的事,终于有人到学校教务处激烈抗议了,学校为了平息学生的集体愤怒不得不勉强给他们安排了一门新课《西方美术鉴赏》,带这门课的教授刚刚从欧洲回来,还没有适应周围的环境,把他先安排在这个进修班,可能也是这个目的。林夕阳马上对这门课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她自幼热衷于西洋油画,但是在乌堡镇,只要她流露一点想发展自己画油画的专长,或者只是舞文弄墨一下,小镇的人们就会笑掉大牙,她的婆婆保准会当场拔掉假牙,满世界疯跑。乌堡镇无所事事的女人们喜欢赤身裸体地在麻将桌上打发她们子虚乌有的时光。这是她们再正常不过的生活方式了,否则就会招致集体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