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起祥在天津租界顺顺当当地把那尊金佛爷卖给了一个俄国人,之后又通过山西人在天津开的商行,给几个死去的徒弟家中捎了钱。由于心里高兴,他还专门吃了顿“狗不理包子”,下午便坐火车回到了永定镇。
正如他估计的那样,当铺丢了金佛爷,让永定镇炸了窝。让他没想到的是,几乎所有的人,都抱着解恨的口吻议论着当铺失窃一案。可见,开当铺的孙家,在永定镇实在太没人缘儿了。
出手做贼,对于高起祥来说,其实是非常痛苦的。世上大逆不道的事儿,除了卖国求荣、不孝父母,那就得说“做贼养汉”了。说得好听一点儿,那叫“男盗女娼”。高起祥出身武林世家,自小受的教育都是要“堂堂正正做人”,所谓“行得正、做得端,三条大路走中间”。他活了大半辈子,可以说从没干过这种令人不齿的“鸡鸣狗盗”的行径。说得严重些,这就叫“武林败类”。传扬出去,别说外人,就是“通臂门里”的人,也不会饶过他的。他的心理负担从此更重了,打坐时再也入不了静了。
古人云:“大哀莫过于心死”。所谓“心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就是信仰的破灭。自镖车被劫之后,高起祥原本的信仰便彻底动摇了。原本的一切都被无情地粉碎了,当他再重新收拾起“自我”时,其实已不再是原来的高起祥了。
既然无法再入静,高起祥便索性放开手脚,决心要入“黑道儿”了。初次行窃的成功,让他紧张了几天之后,便又开始得意了。他甚至突发奇想:要是这么一直干下去,说不定有朝一日能凑够人家日升昌所托付的“八千两黄金”的数目,之后他依然可以把人家的钱还给人家,再重回山西开镖局,当他的“通臂王”哩。小时候听过的评书、戏文,又涌上心头。打富济贫,把财主家的不义之财偷出来,不也是一桩“壮举”吗?理顺了自己的思路之后,高起祥便一改自己以前“封闭式的”生活方式,开始泡茶馆儿,和那些提着鸟笼子“溜早儿”的老人们搭上了话。有时也扎在一群老人中间,和别人下几盘象棋。但他决不是在消磨时光,而是通过和别人的接触,为自己下一步的行动探路。
不久,高起祥成功地溜进了铁路工厂法国大总管“图耶”的小洋楼内,偷走了这个法国鬼子在中国搜刮的许多文物。让这位洋鬼子暴跳如雷的是,他的一块金链、金壳的怀表,也被偷走了。据说,那是他家祖上传下来的宝物,可把这小子心疼死了。
如今铁路上的“机务段”,早年叫“火车房”。当时永定镇火车房大总管郭长泰是个欺压工人的恶棍,在永定镇人人怕、人人恨。腊月二十四这天,眼看到年根儿了;高起祥袭击了郭长泰家,把这小子家中的值钱物几乎全拿走了。
进入腊月以来,永定镇发生的这一连串的盗窃案,真让马金山大伤脑筋。经过明察暗访,马金山初步得出如下结论:一、此贼是武艺高强的人,在他作案的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他明明是翻墙而入,但几家失主墙头上的草都没被压倒,地上根本找不到脚印。可见此贼的武功高强,堪称出类拔萃。二、此贼专偷大宅门儿,而且专偷那些名声极坏、老百姓非常痛恨的人。马金山知道,像这种“义贼”,更难抓。因为老百姓不恨他,更不会向警方提供任何线索。但上头催得紧,马金山只得把手下的警员全部撒出来,加紧了夜查。
这天半夜,马金山巡逻至扶轮中学附近,无意中发现了房顶上有人。他立刻拔出手枪,紧随其后也上了房。说实话,马金山的轻功实在不怎么样,跟了不大一会儿,就被前边的人发现了。只见那人飞身一跳,便钻了小胡同。马金山随后跳下来,穷追不舍。他发现,前面的这个贼,在房顶上时动作十分敏捷。但到了平地上,奔跑的速度并不快。马金山有了底气,大吼了一声:“朋友,别跑了,你该归案了。前头有人堵着你,小心枪子儿!”
谁知,那人并不理睬他,出了小胡同,便跃上了铁道的路基。这时,贼在前边的高处,马金山在后边的胡同里,俩人相距不过一百米,这么近的距离,凭马金山的枪法,完全可以一枪把对方打到。马金山举起了手枪,瞄了一下,却并未扣动扳机。他也无法解释自己在这节骨眼儿上怎么会手软了。就在这时候,一列货车飞驰而过,只见那人像猿猴儿一样,飞快地攀上疾驰的列车,转眼就消失了。
马金山追上路基,气得直跺脚。隆隆的火车过后,马金山不禁打了个“冷战”,自言自语道:“难道是他?”马金山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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