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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严酷考验(1 / 2)

十六章严酷考验

山里的林场工人淳朴得令人尊敬,厚道得使人爱怜,他们不懂得虚伪的礼节,不懂得利用交换关系,他们甚至不善言辞。当梁育将六千元钱递到新亮手里时,他没有推辞,也没有千恩万谢。但是,他的眼睛中早已流露出受宠若惊的神情,捧着纸币的手也在不住地抖动。在他们看来,救助梁育不过是举手之劳,小事一桩。而六千元现款却如观音布施,皇恩浩荡,沉重得令他们承负不起。

梁育上路了。他一边挥泪,一边不断转身向送行的人们深深鞠躬。这是他唯一可以表达致谢心情的方式,除此之外,眼泪在帮助减轻他心理负担和愧疚情绪上取到了不可忽视的作用。男人的眼泪是不轻易挥洒的,而梁育的眼泪更是珍贵。娇妻不辞而别,扔下他独守新房时,他没有流泪。身中数刀,血流不止时,他没有流泪。重病缠身,生命垂危时,他仍然没有流泪。但是,在憨厚善良的恩人面前,由于无以为报,他的眼泪像潮水般涌出眼眶。说来也怪,眼泪流出眼眶后,梁育的心情顿时轻松了许多。当他不再回头鞠躬后,他的腰板硬朗了,脚步也坚实了。更重要的是,他意志坚定,信心十足,没有因生病而动摇继续前行的信念。

天黑之前,梁育在路边的林工窝棚中投宿。窝棚虽然非常简陋,比起帐篷来,却要好得多。大病方初,身体虚弱,还得处处小心为好。梁育这样告戒自己。

睡觉前,梁育习惯性地用手梳理头发。这一梳可把他吓坏了,他看见手指上布满长长的头发,数量之多,前所未有。再一梳,更加令人惊愕。那头发竟然大把大把地脱落下来。怎么回事?梁育的心陡然堕入黑沉沉的深渊。死神为了显示自己的威力,总是把被它摸过的头颅上的头发统统拨光,以惩戒那些敢于同它作对的幸存者。这种说法梁育当然不会相信。可头发大量脱落的事实仍然使他感到万分惊恐。从懂事的那天开始,秀发就成为梁育的骄傲。人们在夸耀他时,首先是赞美他的头发。然后才会赞美他的眼睛。如果他的头上没有这又黑又密的头发,将是怎样一个造型,他想都不敢去想。

在镜子面前,梁育发现自己的头顶上出现几个硬币般大小的白斑。在这些白斑上,头发掉得一根不剩,从未见过天日的头皮被裸露在昏暗的灯光下,其形状惨不忍睹,丑不可言。更加可怕的是,种种迹像表明,这些白斑将会不断地扩大和增多,最后将会出现怎样的情景,梁育不得而知,但凶多吉少却不容置疑。这是长时间高烧不退产生的后遗症。梁育似乎听到过这种说法,关于后遗症很难根治的说法他也有所耳闻。这些从记忆中突然冒出来的说法使梁育沮丧到了极点。眼前的情景是事实吗?难道他真的必须从此光着头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吗?纯粹光头还好些,白一块黑一块的脑袋才叫人恶心。这种代价太沉重了,这种打击似乎太过残忍。梁育的思想深处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彻底毁容将意味着什么?这种惩罚是不是比死亡更残酷更可怕?梁育的沮丧不是没有道理。脸上有一条刀疤尚且能够容忍,癞头加刀疤的丑鬼人们还会容忍吗?就是旁人能够容忍,自己能够心安理得,得过且过吗?

是的,梁育的生命虽然没有结束,但他这个人已经不复存在,世界上再也不会出现那个英俊潇洒,血气方刚的梁育。取而代之的,将是一个其丑无比的怪物,将是一个从肉体到灵魂都被严重扭曲的朝圣者。是的,新问题的出现,给梁育带来最为严酷的考验。他在如此沉重的打击下能否坚持得住?他会不会从此一蹶不振,止步不前?他生命的火花是否还会继续闪烁?他智慧的光彩能不能再度绽放?是的,他必须重新审视自己存在的价值。从前的优势和引以自豪的以身具来的东西彻底丧失之后,他应该以什么样的心态面对现实?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多得无法历数的问题,乱得无法理清的思绪使梁育的神经几乎全面崩溃。那个夜晚对梁育来说,犹如吃人生番的魔鬼峡谷,犹如惩罚孤魂野鬼的炼狱。他此时受到的震撼和折磨远远超过惊涛骇浪,狂风暴雨。远远超过他的承受能力。如果他今夜走不出这个怪圈,他的生命就到此结束。实际意义上的梁育也就随之消亡。

第二天梁育出门的时候,神色平静,举止自如,不像一个因激烈思想斗争而彻夜未眠的人。更不像一个在死亡线上反复徘徊的了一整夜的懦夫。在他的双目中,人们看到的仍然是坚定和勇往直前的光束。他的头像以前那样高昂着,他的脚步似乎比过去更加坚实。不过,在他的头顶上,凭白多了一块印花大方巾。

经过两天的奔波转折,梁育终于走出林区。他的视野逐渐宽阔,眼前一马平川。然而,树木却渐渐稀少,最后连灌木丛也看不到了。再往前走,梁育发现脚下的土壤变了。山林中的土壤是黑中带红,这儿的土壤却是白色的,其中沙子和盐碱占着极高的比例。这样的土地人们通常称为盐碱地。远远望去,前面的景像如同沙漠,茫茫无疆,满目荒凉,只不过,这儿没有沙漠那种连绵不绝的沙丘,也没有沙漠那样的磅礴气势。此地寸草不生,唯一的植物是仙人掌,唯一能看到的生物是偶尔从沙洞里钻出来的小蜥蜴。一连走了十多公里,梁育没有看不到一户人家,也看不到人类留下的任何痕迹。

在梁育的印像中,海南岛是南太平洋上的一颗碧绿的宝石,它四季如夏,常年葱翠。而且,生机昂然,朝气勃勃。怎么会有如此荒凉的地界呢?尽管如此,梁育仍然决信,海南人不会对这片土地漠然视之,放任荒芜。以前,经济停滞,科技落后,人们对盐碱地一筹莫展,束手无策。而今,海岛开放,政策优惠,经济发展,人才辈出。难道海南人对这片盐碱地还会置之不管吗?梁育的推断是正确的,这种推断很快得到印证。在盐碱地同山林的接壤处,一座超大型的现代牧场因实验成功正在大规模扩建。在那里,遍地青草,黄牛成群。同牧场外的情景形成鲜明对比。一网之隔,两个世界。

有牛群出现,就会有人管理,这是常识,也是定律。梁育沿着牧场的铁丝网向前走,指望能碰到同类,以便了解一些牧场的情况和相关知识。奇怪的是,就这样走了三个多钟头,梁育没碰到一个人。铁丝网没有尽头,牧场也没有边际。别说活人,就是人活动过的迹像都不曾见到。难道这些牛群不用人管理吗?难道放牛娃坐在直升飞机上看管牛群吗?还别说,梁育的荒唐想法还真正被现实证明并不荒唐。没多久,一架直升飞机出现在空中。盘旋一阵之后,大堆大堆的牧草从飞机的腹部吐了出来,均匀地撒在还未长草的盐碱地上。接着,直升飞机降落在牧场中间,长长的管子将淡水传送到供应牛群饮用的水槽里。然后,直升飞机腾空而起,潇洒自如地飞向远方。

直升飞机运送草料和淡水的作业,梁育沿途看到过三次。不用再找人,也不用再问,所有的问题直升飞机已经作了回答。现代牧场的概念就是营造生态平衡,营造无限循环的生物链。牛群吃饱喝足后,必然要拉尿拉屎,飞机播下的草种得到牛尿牛屎的滋养后自然会生根发芽。只要盐碱地上长出青草,人们就不必再往牧场运送草料了,土地上生长出来的青草可供牛群生存。只要第一块盐碱地上长出青草。用生态平衡的理念改造盐碱地的实验就算成功,然后广而扩之,逐步蚕食,直到所有的盐碱地上长出象征活力的青草。

聪明的人类啊!你既可以灭绝物种,又可以创造奇迹。伟大的人类啊!你既能破坏环境,又能改造自然。谁也无法预测,你将来还会干些什么?毁灭万物?还是拯救地球?焚烧自己?还是解剖灵魂?也许,人类能够破解世界所有秘密之日,就是世界末日到来之时。这一天不曾到来的时候,地球依然旋转,人类照旧繁衍。

遇到第一个人的时候,梁育得知。这里是海南岛最西端的东方县,县城临海而建,人口不足三万。县城离此地还有四十多公里。东方县虽然边远闭塞,却拥有海南最大的深水港和丰富的特矿石。当年日本人占领海南时,就从这里将海南的铁矿石大量运往日本。

东方县的街道虽然不繁华,但宽敞整洁,林荫成行。由于车辆不多,行人稀少,走在大街上感觉轻松自如,怏然清爽。在一个发廊面前,梁育留住脚步。经过观察,他发现正好没有顾客,便信步走了进去。理发师上前招呼;“先生!理发吗?”

“对。”梁育低着头回答。

“先生的头发真漂亮。修修边角,洗一洗,吹吹干,对吗?”女理发师很有经验,也很会迎合顾客的心理。

“不!把头发全部刮掉。”

“什么?刮光头?这么好的头发为什么要刮掉?”

“不要多问,你解开头巾就明白了。”

头巾解开了,夹杂在头发中的白斑露了出来。

“这是怎么搞的?”理发师惋惜地问。

“一场大病造的孽。”

“哦!原来是这样。”

眼看黑黑的头发被电推子一一扫荡,梁育心中说不出的难受。但是,他保持沉默,保持镇静,同小时候理发那样,不抬头看镜子,也不抬头看理发师,眼珠子一直盯着掉在地上的黑发。头发推掉之后还得用刀刮,刀刃在头皮上来回摩擦的滋味叫梁育欲哭无泪,欲笑无声。

突然,梁育想起和尚出家时的剃度。在佛教的观念中,头发是俗念,是七情六欲的孽根。把头发剃光,人就会六根清净,看破红尘,力排凡思,专心向佛。果真如此吗?倘若刮光头发真能超凡脱俗,云游界外。那么,他梁育秀发落地也就不算冤了。据说,清朝入主中原时,皇帝下的第一道政令就是;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相比之下,那此刻掉在地上的头发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还会有许多联想。不过,时间不容许梁育毫无止境地联想下去。他的头发全部刮光了,他得付钱给理发师,然后走人。梁育站起身来,仍然没有抬头,仍然没有看镜子,仍然没有看理发师。他的眼珠子紧紧盯着自己的衣服荷包,结果被吓出一身冷汗,差点没尿裤子。荷包里的钱所剩无几,刚好够付理发费。倘若钱不够,他梁育的丑可就丢大了。

走出发廊后,梁育摸了摸光头,感觉既凉快又轻松。头发的确是累赘,头发的确是烦恼。若不是那些白斑作祟,长期刮光头又有何妨。尤其是出门在外,没有头发至少可以省去洗头的麻烦。越往深处想,梁育越觉得在窝棚内那一夜的苦苦挣扎纯属无病呻吟,自我摧残。在头发问题上,他大可不必劳心费神,哀声叹气。不过,想归想,做归做,梁育最终还是陶出印花方巾将头包裹起来。

头的问题算是妥善处理了,肚皮的问题又凸现出来。肚皮是什么问题?充饥,而且迫在眉睫,不得拖延。囊中羞涩,身无分文,饥饿的问题如何解决呢?看来必须先弄到钱,没有钱寸步难行,没有钱连生命也无法延续下去。

梁育在大街上漫步,看看有没有需要打短工的商铺。结果令他非常失望,走了大半条街居然看不到一张招工启事。走进店铺询问,回答千篇一律;不需要。再往前走,就看见大海了,海边上有几栋非常豪华的楼房,大门外挂着一块牌子;东方海员俱乐部。

海员俱乐部集吃、喝、玩、乐为一体,来这儿的人只有一个目的——享乐。进出这道门的人员并非全是外国人,也并非全是海员。他们之中有旅游者,也有本地的富豪。不过,这些人大都乘坐高挡小汽车,穿着也十分考究。而且,一个个容光焕发,精力过剩。

在海员俱乐部门外的花台旁边,梁育将背包放在地上,然后拉开架势,开始若无其事地演奏吉他。吉他的曲调狂放而又激昂,节奏明快而又欢畅,如同一个着上身的英俊少年骑着一匹乌黑的千里驹在郁郁葱葱的草原上电闪雷弛般狂奔。再看吉他手,神态散漫而又洒脱,姿态高雅而又目空一切。面部的刀疤和头上到印花方巾使那张本来就够经典和深动的脸庞显得更加经典和深刻。正是这种不同凡响的音乐和超凡脱俗人物形像引起不少路人驻足,他们有的喜欢这激动人心的乐曲,有的欣赏演奏者的浪漫神情。其中不少人慷慨解囊,而且,扔到背包上的全都是十元以上的大钞票。第一波演奏完毕后,梁育清理钞票,竟然有一百多元。他感到十分开心,不是因为轻易到手的大把钞票,而是因为自己的才华和演奏水平得到初步印证。

吃完饭之后,梁育找了一个卫生条件比较好的旅社住了下来。他打算就在此地住上三、五天,等攒足盘缠后再继续赶路。

第二天下午,梁育又背着吉他来到海员俱乐部门前。他用一块纸壳写上“积攒盘缠,即兴演奏”几个字放在前面,自己便捧起吉他弹拨起来。刚开始时,关注他演奏的人并不多,进出俱乐部的人大都没有仔细听他演奏。过了一会,人们三三、五五地围了上来。有人观赏,梁育的演奏兴趣越来越浓,摆弄吉他的劲头越来越大。他这人有一个特点,一旦捧起吉他,很快就能进入状态,再往下,他就会十分投入。当他全身心投入演奏后,他所弹拨的任何曲子都会具有非凡的吸引力和不可抵御的渗透力。正是这非凡的吉他演奏为梁育招来不少听众。其中不乏具有欣赏水平的行家和音乐爱好者,正是这类人群最能理解梁育当前的困难,因而乐意慷慨解囊。几首曲子下来,纸壳前面的人民币面值似乎又同昨天的相差无几。这样的收获对于梁育来说,足以让他感到欣慰了。

正当梁育准备离开,前去寻找可以填饱肚子的地方时,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请问先生怎么称呼?”中年人很有礼貌地问。

“请问你是谁?”梁育用同样优雅的口吻反问。

“请原谅,我忘了自我介绍。我姓边,是海员俱乐部的经理。”

“我在这儿卖艺有碍观瞻吗?你不是来驱赶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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