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育走到野人村的所谓广场时,聚集在那里的众多游客正在同野人谷的族人围着图腾柱豪歌狂舞。这里听不到交响乐,也听不到高宝真混响,这里只有木鼓和竹筒敲出来节奏,正是这种粗犷简单的节奏唤醒了人们沉睡已久的本性。人们不分男女,不分老少,不分贵贱,不分美丑,全在忘我地扭动着身躯。不时还有人紧紧拥抱,尽管他们在此之前并不认识,尽管有的拥抱是在游客同野人村的少男少女之间进行的。看着看着,梁育年轻的心动荡起来,他的身躯不由自主地跟随着那明快的节奏左右扭动。他必竟是个血性汉子,容易冲动、容易被激奋人心的事物所激发。他的脑袋开始旋转,他的血液开始沸腾,他跃跃欲试,正想踏进狂舞的人群。
忽然,钦清的倩影闯进他的脑海。于是,他的情绪一下子冷了下来,他举目四望,视线在人群中不停地来回搜索。终于,他要搜寻的目标被发现并立即被锁定——她正被一群野人谷的臣民围在中央狂欢。那些只穿着超短草裙的人们像拥载自己的女王一样围绕在她的身边,她和他们那样地投入,那样地奔放,全然忘却了旁人的存在,忘却了世界的存在。尤其是钦清,她的激情超过所有在场的人,而且,她的舞姿、身材以及气色和气质在百十号人中也是独一无二的。
梁育很想立即加入到钦清他们的圈子里去,但是,他没有挪动身体,因为他找不到使自己信服的理由,也没有聚集到足够的勇气。其次,他不忍心搅乱钦清的兴致。坦率说,她的身份和性格不允许她迸发这种激情,今天这样的情景于她可以说是突发奇想,心血来潮,十分罕见。她属于理智统率情感类白领族人。平时的生活中,很少有让她激奋不以的事物出现,因而,她如此放任自己的机会是不可多得的。
正是由于不愿意看到钦清的狂放被干扰,梁育打消了参加狂舞的念头,严格地说,是狂舞的兴致在一秒钟之前突然消散了。不过,他并没有自甘落寂。因为强烈的节奏在刺激和鼓舞着他,而他的心不由自主地随着木鼓和竹筒的节奏在跳跃。他猛然想起他的吉他,对!这是练习弹拨节奏的绝好机会。于是,梁育取下吉他,小心地弹奏起来。开始,他试着同木鼓的节奏配合,从高音阶到低音阶,从音符到和弦,他极其认真地探索着、尝试着。终于,他找到了最为正确的方法和音阶。放开弹奏,效果的确不错,于是,他便大胆地弹拨起来。有吉他的加入,古朴的节奏似乎出现了质的飞跃,感染力也显而易见地有了很大提升。这样的效果使梁育更加兴奋,他越弹越投入,越弹越激动。接下来,竟然一边弹拨琴弦,一边扭动着屁股走到狂欢的人群中去。忘却自我的激情突然间启迪了梁育的灵感,他发现木鼓、竹筒这两种古老的乐器同吉他并不生分,相反,它们之间的互补性很强,它们的配合演奏有一种妙不可言的独特韵律。
尽管梁育的激情全部投入到吉他演奏之中去了,但是,他还是感觉到身边一直有个身影挥之不去,像自己的影子一样紧紧缠绕在他的身前身后。这种感觉使他不得不认真对待,定睛一看,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追随者不是别人,正是在寨门前拦住他不让走的那位迎宾少女。她仍然穿着短短的草裙,不同的是,她那丰盈的双乳被两个椰子壳罩住了。她的身材虽然谈不上好,但她的舞蹈跳得十分出色,从脖子、上身、腰、胯直到小腿都在轻柔地扭动,仿佛一条在水中游泳的蛇。然而,这种缓慢娇柔的动作同强烈的节奏并不冲突,同其他豪情刚劲的舞姿也不矛盾。反之,她的舞蹈在这种场合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使得人们的视觉感受的层次增加了,色彩艳丽了,情趣也随之更加浓厚。
迎宾少女跳得非常认真,她神情庄严,动作柔美,在众多舞蹈者中间显得十分突出。然而,她无论是扭动还是旋转,眼睛却始终直钩钩地望着梁育。由于她的舞蹈动作与众不同,由于她跳得太过专注,终于引起人们的注意。首先是几个男性游客停下自己的舞步用一种欣赏的目光观看她,接着是很多游客打住疯狂的劲舞而专心致志地观赏她的表演。最后,所有的人,包括野人村的全体成员,全都站下来观看她的舞蹈。说不清是什么时候,木鼓和竹筒节奏全部停止了,只剩下梁育的吉他在为她伴奏。不知怎么的,梁育追随现场气氛随意敲打出来的琴声竟然是一段无章自成的乐曲。而且,旋律婉转优美,和弦层次分明,与舞者的表现力搭扣得十分精巧。
现在是俩个人都全身心地投入到艺术的创造之中去了,他们不受经典的束缚,不受陈规陋习的限制,即兴表演,任意发挥。而且,从轻柔婉转的旋律逐渐向明快节奏过度。当舞者由于太累不得不终止表演时,人群中暴发出怒潮般的掌声,有的人还情不自禁地大声呼叫;“好!精彩!难得如此一饱眼福!”“纯自然的动感!纯自然的柔美!纯自然的旋律!”
可是,梁育的演奏并没有停止,他还在捧着吉他继续弹拨着。他不是不尊重人们的情绪,他要把这段从舞者身上得到突发灵感而自然形成的乐章再重复几遍,以便牢记心中。他不曾想到,他的精湛演奏又博得人们的阵阵掌声。但掌声没有让他陶醉和忘形,他深知自己的演奏水平远远达不到获得人们赞赏的程度。人们现在送给他的掌声是舞者的精彩表演所联动的。他在演奏即将结束时,留意用眼光扫视了一下现场,企图在某个位置上看到钦清。可是,扫视的结果令他非常失望,因为现场并没有钦清的身影。正是这种失落感使他有所清醒,他希望看到钦清的心理说穿了还是虚荣心在作怪。这可是艺术家的大忌啊!
“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为什么要离开?”梁育暗自猜度着。
其实,钦清离他不到一米远。她站在他的身后,因而他看不到她,以为她已经离开广场。实际上,此刻的她正用一种赞赏的目光打量着他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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