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轻睁开眼睛,环视周围的世界,仿佛已过千年。
下雨了吗?
风和云也醒了过来,呆呆地不知自己在何方,那只鳄鱼还没有动静,我强打精神招呼孩子们,顺手推推身边的雷。
我们终于等到了。
雷一动不动,我推推他,他轻轻歪向一边,露出身后的洞口,我傻了眼。
我的丈夫,在最困难的时候始终留在我的身边,他把仅有的食物留给我和孩子,他在鳄鱼冲过来的时候挡在我们前面,他用自己的身体堵住洞口,挡住外面的滚滚热浪。
天不怕地不怕的我忽然感到恐慌,我不敢想象没有雷的日子,甚至不敢上前确认他是否还有呼吸。
他没有死,他只是睡着了。
我拼命地推着他,吻着他,希望能把他从睡梦中唤醒。
雷,你听到吗,下雨了。
好像要把以前的份都补上,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没一会儿,干涸的河床里就有了涓涓细流,细流渐渐汇成小河,小河渐渐拓宽,水位不断升高,很快会恢复旱季以前的样子了。
如果那样,这个位于河床侧面的洞穴将被淹没,雷将会被河水吞没,我发疯地推着雷,大吼大叫。
已经有水灌进洞里,身后传来动静,是那只鳄鱼,它也醒了吗?
为什么你还不醒来?为什么?
也许是我的吼叫太过骇人,雷忽然动了一下,梦醒般睁开了双眼。
直到冲出洞口,站在雨里,我们还是怔怔地看着对方发呆,如梦如幻,恍若隔世。
半晌,我终于确认雷真的醒了,老天没有带走他,灾难没有打垮我们。
如喜似悲的泪水迸出眼眶,混着从天而降的雨水模糊了我的眼睛,太多说不清的感情郁结在心,激得我想大吼,想狂奔,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愣在原地,直到雷轻轻的吻落下,我才好像找回了我自己。
我拥住他,百感交集地大哭起来。
一、独眼
灾后最重要的就是召集旧部重建家园。
我们在河边等了两天,竟然只等来三个,栉尔和三个表妹棋封、煦享、爱丽娜。
一个拥有二十多只成年雄师的大家族,一场天灾过后,竟然只活下八个,连雷的兄弟都没有回来。
他们的尸骨,现在应该都已躺在奔流湍急的河底了吧。
我站在河边,看着水里自己的倒影,回想着家族鼎盛时期的繁荣,心中黯然神伤。雷默默地站在我身边,用尾巴拍打着我的身体,细细的吻落在我的脸上,我立刻回头与他颈项相缠、耳鬓厮磨,心里才有了些许安慰。
总算没全军覆没,谢天谢地,你还在我的身边。
活下来,就有希望。
大雨还是在不停地下,玛拉河水位猛涨,河边不断有泥土塌陷,水面不断增宽,看来旱灾很快就会变成涝灾了。
岸边不宜久待,我们商量了一下,准备往西走。
那是我们来的路,一来尽头是我们的家乡,二来毕竟走过一遍的路比较熟悉,不会走弯路。当然,我们并不是非要回到原来的家,那里实在是太远了,如果途经食物丰富、适于居住的地方,我们也会安顿下来。
在迁徙之前,最重要的还是填饱肚子,经过这场天灾,我们一个个饿得是皮包骨头、形销骨立,肚子深深地瘪了进去,走动时可以看到胸前的肋骨一条一条地勒出来,外面只披着一层皮。
于是我们分成三组搜寻食物的踪迹,雷、我和三个孩子、三个表妹。
才走出几里,从东面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是表妹爱丽娜,她遇到了什么?什么能让一只成年雌狮发出这样惊恐的声音?我带着孩子亟亟赶去,几乎与雷同时到达,看到的一切让我眼中血红一片。
表妹爱丽娜倒在血泊中,旁边是长长的扭打的痕迹,她还活着,却已发不出声音,她的颈骨被折断了,头部正已奇怪的姿势歪向我这边,眼睛看向我,让我看清她眼里的绝望,在她的喉咙处,有四个深深的血窟窿,汩汩地流着鲜血。我打了个哆嗦,这样的血窟窿对我来说并不陌生,相反还非常熟悉,我们捕获猎物的脖子上几乎都有四个这样的血洞,这样的深度、宽度也只有狮子才能造成。
我们顺着那道扭打的痕迹一路追去。
棋封、煦享的怒吼声传来,一击就能造成这样的致命伤,除了草原的霸主雄师外还能有谁。我突然想起在迁徙来的路上和河边都曾发现过陌生狮子的痕迹,我也曾想仔细追查,后来因为天灾人祸意外不断发生,我竟然把这件事给忘了。
说不定这只雄狮就是一路跟着我们到此的,该死,这么重要的事我怎么就能忘了呢?
我们加快速度,向前狂奔,不一会儿就赶上了他们。
灾难后的疲惫让我放松了警惕,几乎同时,我们就遭到了现实的惩罚。
果然是一只孤单的雄性老狮子,鬃毛杂乱、满脸伤疤,一只独眼恶狠狠地瞪着,正与棋封、煦享战作一团,雷怒吼一声,扑了上去。
独眼见来了救兵,心中害怕,用那只凶恶猥琐的眼睛四处瞄着,想伺机逃跑。
我的心在滴血,如果不是我的疏忽,爱丽娜就不会遭此厄运,一想到这个家伙一路上躲在暗处觊觎我们,我就感到恶心与恐惧,恶从胆边生。
绝不能放过这个家伙。
我冲上去切断独眼的退路,发疯地攻击他的致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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