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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1 / 2)

中国听到了。中国的关妈妈听到了。

她的心灵总无时不刻地牵挂着远在大海东边的尹家母子。

自从河野美芝子一家人东渡日本后,她的心也随着去了。上班是以有空闲就浏览桌着报纸。可怜医院这样的小单位仅能订阅《人民日报》、《晋安日报》。可报纸上报道中日关系的新闻少得可怜。她知道,最近日本右翼分子反华活动闹得有点凶,中日关系冷淡了许多。她恳求丈夫关山复能把介绍有关日本消息的《参考消息》偷偷带回来让她看看。她知道,《参考消息》只有县团处级以上的领导才有资格阅读。要麽把有关日本的消息看完后,回来给她传达传达也行。总之,日本对她太重要了,因为那里有她的至爱和儿子未来的幸福。

美芝子到日本后只给她来过两封信。时间相隔仅仅三个月。一封是保平安的信,说一回到家看到父母,离别二十多年,恍如是在天堂相见,一家人哭得是泪流成河,天地变色。遗憾的是母亲因为思念女儿过度,大病一场,死里逃生落了个半身不遂……。这第二封信说,到日本后是如何如何的不习惯,上街逛市场商店闹了不少的笑话……。关夫人林德馨看着来信亦是同喜同悲。

半年后就不见了音讯。

林德馨她那里知道,河野美芝子几乎是定时每个月都有写信到中国。可是,关山复的家已经搬迁了,来信总因找不到地址而退回的情况。她总以为美芝子和贞儿她们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她听丈夫从参考消息上说日本是怎的怎的,黑社会组织多得很,有什么“三合会”啦、“山口帮”啦、“黑龙会”啦,说得林德馨头皮都发麻,她的心揪得更紧了。时不时地拿出美芝子留给她的玉马信物,抚摸在手看着发愣,想着想着就流眼泪。

丈夫关山复总是批评她自找烦恼,多此一举。她撅着个嘴反而责怪丈夫毫无责任心,对美芝子和未来的媳妇的安危毫不关己,高高挂起。

关山复苦笑着说,她们与我们远隔重洋,又是刚刚恢复邦交关系,还有那么多右翼势力的小鬼子在捣乱,你叫我怎么去关心哪?要不,我带着一团的人马打到日本去解放美芝子她们,行不?

说得林德馨破涕为笑。关山复宽抚着夫人说,你们这些女人呐,就是多愁善感,想入非非。日本虽说是一个资本主义的国家,可人家却是一个依法治国的国家呀。黑社会不是说想捣蛋就能乱来的哟。何况,人家美芝子的父亲河野卬唐是个老议员,不论是在政坛上还是社会上都是有影响的人物。他不是和田中角荣是八拜之交麽。这老田中虽然倒了台,可人家的势力还大着呢。我想啊,说不定美芝子她们也在挂念着我们的生死呢。她们在咱们国家里吃了那么多的苦头,连丈夫伊慕白的命都送了一条,她还能不会想象我们的日子也会不好过啊?林德馨叹着气点头赞同。

想了美芝子和可贞子他们,就想念儿子。

自从儿子过完年初五就风风火火地和林志耕一道回了花溪村。走后连个信也不写回来。心想,再忙也有个喘气儿的时间哪,为什么连个音讯也不捎回呵?

想儿子想的心焦,心慌。她和丈夫夫说想章儿。关山复说,既然念想他,那你就调个班请个假去看看嘛,反正也不算太远,就一天的路程。

严德馨安排好事儿,买了火车票,带上儿子平日里喜欢吃的晋安小点心,革命老妈妈老人喜欢的酥软甜饼和夏天穿的府绸料子,老支书爱抽的永定土烟丝和两瓶洋河大麯酒。心早已飞向儿子的花溪村。

一天的颠簸,终于于傍晚时分到了花溪。只见家家户户炊烟袅袅,一派温馨景象。来了生面孔,村里的老人热情地问,大嫂打哪儿来,要找何人?

严德馨回答说,是来看儿子的。老人问,儿子是谁啊?是关含章。

啊!是关含章的妈妈呀!欢迎啊!欢迎啊!走,我带你去,带你去。

建溪自古就是中原躲避战乱的安逸之地。虽说这里有土话,十里八乡不同音。但是,官话,也就是普通话却畅通无阻。不论男女童叟,都能说上一口清晰的却带着土腔味儿的普通话,交流起来格外的亲切。老人一边给严德馨领路,一边满口交赞关含章林志耕这些知青们。听得严德馨心里乐滋滋的。

来到含章他们的住处。老人再三吩咐一定要来乡亲们的家里做客。喊了桂花招待客人,说完走了。

桂花婶看到是关含章的妈妈来了,高兴极了,忙着招呼接待。母亲只挂念儿子在哪里。桂花婶满脸挂着喜悦之情说,含章啊,这会儿正忙着呢。他呀,真是个好青年哪。村里筹建水电站,他可是忙得三餐饭都吃不安生哪。这不,都到了晚饭的时间了,他和老支书、林志耕带着县里水电局的工程师技术员,还在五里路远的五神庙那里勘察地质水文,选址建水电站哪。晚上还要挑灯整理资料,编写方案,没日没夜的,可是辛苦哇。

严德馨要看看儿子住的地方。桂花婶边说边带着严母上楼进了儿子住的房间。严德馨一看心里凉了半截,说章儿咋没住呢。怎么只有床铺板和被子,没有床褥子呢?就连父亲送给他的军大衣、军棉衣、棉裤也不见了呢?

桂花婶满怀敬意地说,哎!大嫂!您不知道哟,含章这孩子可是真好哟。看到村里的一位老人家里的床上睡得单薄,就把自己的床褥子送给老人垫。大衣啊,棉衣棉裤啊,都送给老人们穿了。自己啊,一个春夏秋都是睡光床板,冬天只垫个稻草褥上面压一领草席。林志耕也是这样哟,她把自己穿的毛衣啊、绒裤啊,还有好一点的衣裤啊都送给村里穷苦孩子穿啊。真是好人啊!

望着光光的床铺和薄薄的被子,严德馨眼里湿湿的,嘴上喃喃地说着:应该的,应该的。唉!这孩子啊,就是像他的父亲,总是想着别人。可是……可是……总不能老委屈了自己呀。唉!山区冷啊,该不会冷出毛病来吧?

……

含章志耕吴可他们终于回来了。背着仪器材料高高兴兴,有说有笑地回来了。看到妈妈突然站在自己的面前,关含章高兴极了。林志耕更是分外的高兴,连忙打好热水给关母,洗涤一路风尘。

几个月不见,严德馨发现儿子大了,长结实了,也成熟多了,举手投足俨然就像是一个关山复的模子形象。

儿子只给母亲很短的相聚时间,就把母亲一人冷落在林志耕的宿舍里。由着她与桂花婶和老支书的婆娘一起拉呱。自己却跟老支书、县里来的工程师技术员们还有林志耕、吴可他们一起研究制定建设水电站的方案。

男人三句话不离女人,女人三个凑一堆离不开说男人。而做母亲人的话题,没说上三句话,就不离儿女亲情婚丧嫁娶。

桂花婶和老支书婆娘亲切地与关母严德馨扯着扯着,自然就扯到关含章与林志耕的好处来。

二人交口称赞两个年青人的品行。都说那可是郎才女貌,百里挑一。况且二人在花溪村的口碑那是如平地响春雷,连县里都有了大名气。二人的年龄正是当婚当嫁之时,连村里有一个“八卦先生”也凑着热闹,时不时地对他们俩半颠半傻地喊着“花溪种下因果花,郎君淑女配对他(她)。月老无珠昏对眼,何把绣球抛错她?哈哈哈!管他四七二十八,快快红烛高燃杠开花。”

严德馨听了心里紧得慌。这个“八卦先生”好厉害哟,怎的就能识破我关家心底的秘密呢。

问这“八卦先生”是谁?现在哪儿?老支书婆娘抿着嘴儿笑着说,你问这个人啊?他呀,他是咱们村里最疯最颠的也算是最有墨水的人哟。你?你想找他给你算命啊?

严德馨嘴上连忙嘴上支吾着说,哎呀,不是的,不是的。按说孩子也还小哇。现在新社会提倡适龄谈恋爱结婚嘛。章儿才二十出头呢。他爸爸可是快三十岁才找上我结的婚呢。

祝大嫂和桂花婶说,哎哟,哪哪儿能比呀。我们农村啊,女孩子十七八就嫁人过门了,男孩子啊,十八九结婚正是好年纪嘞。“早结婚,抱孙孙。结的迟,难怀子”吔。您正好来了,我们两个十分乐意保这个大媒哟,也好讨杯大大的喜酒喝哟。

严德馨心里慌乱得很,又不能说出这天大秘密。唯恐伤了花溪村乡亲们和林志耕的心。只得连声说,不行的,不行的。他爸爸一定是坚决不会同意的。一则年纪还小,二则孩子的事业还未定,三则他爸爸在部队有纪律,家属子女的婚姻必须得经部队组织上的审查才能同意。

祝支书的婆娘说,哎哟!这部队的纪律这么严格啊,儿子找对象还要经过批准吔,哪有这样的事情哟,这不活生生地让人难受麽。

其实,这第三种说法倒是严德馨有点借题发挥。她只知道部队的干部谈恋爱结婚,是必须经过组织的审查批准才行,倒没有听说家属子女的婚姻要经过批准。只是……只是急乱之中抬出这一条来吓唬敦厚的山里人罢了。

祝大嫂听了这个说法,心里有点凉。唉唉地说,这下子可不把人家志耕这么好的姑娘给棒打鸳鸯飞了麽。林志耕的成分太高了,含章爸爸在部队可是当大官的哟,可能是不会批准的哟。

桂花婶说,我儿子在部队,知道这个事儿。这不,他的一位老排长,都二十七八了,和一位青梅竹马的女孩子申请要结婚。部队去调查,回来说不行!不能结婚,这位女孩子家是华侨,祖父祖母还在南洋经商,是个资本家,不能批准结婚。这个老排长气的哟,是一佛升天二佛出世。为了事业,只好忍痛割爱,断了这门亲事。

两个老实的农妇长吁短叹,都为两个年青人的未来而抱打不平。更为林志耕这么好的姑娘可能无法与那么好的小伙子结合在一起而感到惋惜。

桂花婶说,不要怕,不要愁。说不定以后政策变了,出身坏的可以找出身好的嘛。你看我那男人的家里出身不是也不怎么好麽。那老三小叔子前几年一直想当兵都去不了。去年冬,老支书不是就把我儿子弄去当兵的了麽。之后,我要感谢支书。老支书说,谢我个屁!拿什么好东西来塞我哦?你想腐蚀干部哇?!我可要抓你去批斗吔!吓得我赶忙把猪蹄和桂圆干拿回去自己吃了。

老支书后来对我说,不是我走后门的,是现在的政策变了,可以让有文化的出身成分高一点的子女去当兵。你说是不是啊,含章妈妈?我相信,林志耕和关含章一定能成双配对的。古话说嘛“千里有缘来相会”嘛,“好人有好报”嘛。这两个年青人,那么得好,又是老天爷把他们配对配到了我们花溪村,我是相信,他们一定会有好姻缘的。您说是不是啊,关大嫂啊?

严德馨听着,嘴上说,啊!是的是的。那可要托您们的福啰。心里总是那么的七上八下的。心想,如果没有指腹为婚,如果美芝子一去难回,如果贞儿在日本已找了人家,那该是多好哇!志耕这女孩子多好哇!一看就上眼,就喜欢,就让人疼。成分高算得了什么!章儿反正也当不了兵啦!本来是和师部的领导定好的,部队也有这个内招的指标,就是这该死的“文革”,误了章儿的前途。算了!等以后有机会,还是要给章儿弄个回城的指标,当个工人也不错嘛。现在不是流行“一嘟嘟,二杀猪,工人阶级真光荣”麽?等当了工人再说吧。

她问二位女人,含章在村里有没有和志耕在谈恋爱?二位农妇老实地说,没有吔,目前还没有听说吔。桂花婶说,是啊,我几乎是整天都峁在大队部,做饭,搞卫生。成天和这些知青在一起,都没有看出来吔。只是……只是觉得他们蛮般配的,二人又十分的投机,对脾气。您不知道啊,当初来的时候啊,林志耕出工干活,那是像拼了命一样哟。结果人给累病倒了。含章啊,那是没日没夜的守候着。还有啊……还有啊,当时,有个……

老支书的婆娘斜了个眼,示意桂花婶不能说,桂花婶知趣地不说下去了。

越是不说,越是引起严德馨的疑心。她催促桂花婶说下去。桂花婶只得含含糊糊地说,当时啊……当时有人想欺负林志耕哟,那含章啊,就像是一头发怒的狮子,差点儿把那个家伙给吃了。打那以后啊,我觉得,……觉得林志耕和含章啊,好像是更亲密啰。只是……只是谈恋爱嘛,我们都还没有觉得有这麽一档子事儿。

严德馨心里感到,虽说还没有那回事,可是,她知道,这女孩子的心啊,恐怕早就归向心上人啰。这男孩子啊,只要心有所恋,什么样的危险也敢闯哟。她的心里真是直打鼓啊,万一这两个小东西成天的耳鬓厮磨地碰出那个爱情的火花,那可怎的是好哇?

……

这边女人们正谈的兴致,那边大队部的会议室里却是灯火通明。一班子人正围绕着水电站的选址、地质条件、水文资料、丰水枯水期的变化以及工程造价等等进行着热烈的讨论研究。关含章和林志耕认真地听着、记着。

这段时间来,县里的工程师、技术员们和这几个知青工作生活在一起,看着他们小小的年纪,却能如此的吃苦耐劳,心里早就喜欢上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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