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布还说卓雅你的小说乱七八糟的。写文章以时间为线索以地点为线索以人物的出场为线索以感情的变化为线索以事情的发展为线索,你的小说什么都不是啊!我狠命地转动着手中的斑马笔。我们一直乱七八糟地生活着,拼命努力也理不出头绪。我能怎么办?生活有它自己的色彩。也许是灰了点,可若让我去涂改,我只会涂上一层喘不过气来的黑。那样似乎更绝望了。
这是一个没有概念的世界。优秀是什么现实是什么爱情是什么?一个词语,所指,如是而已。
从天籁村拿回一碟一碟的崔健。塞上耳机一遍一遍地哼《假行僧》。我喜欢那嚣张的声音传达出来的自由和残忍。
我要从南走到北,我还要从白走到黑,我要人们都看到我,却不知道我是谁。假如你看我有点儿累,就请你给我倒碗水,假如你已经爱上我,就请你吻我的嘴。
我有着双脚和双腿,我有着千山和万水,我有着所有的所有,但不要恨和悔。
要爱上我你就别后悔,总有一天我要远走高飞,我不想留在一个地方,也不想有人跟随。我只想看到你长得美,但不想知道你在受罪,我想要得到天上的水,而不是你的泪。
我不愿相信真的有魔鬼,也不愿与任何人作对,你别想知道我到底是谁,也别想看到我的虚伪。
我被这有穿透力的声音击中。现实太残酷了,我太虚伪了。
有时候,阿布扬着一张邪气的脸问我和张维到底做了些什么。我说我又没你那么如饥似渴。她继续往眼睛上撒些金色的化妆粉,撇撇嘴说少来了,我只不过是比你提前到达而已。
阿布的提前到达还成为了我们304的一个笑柄。那天她收拾好一个鼓鼓囊囊的小包便和她男朋友牵手去一家叫沙桥的宾馆。去开房间的时候,阿布说他们握在一起的手都在颤抖。从总台领到一张卡,上楼插卡,手一直发抖,折腾了很久才把门打开。室内布置得不错,插卡开灯的时候,阿布一激动,把磁卡插反了,还以为宾馆停电呢,心咚咚跳个不停。本想打个内线问一下总台,电话拿起又放下。他们只好在黑暗中拥抱在一起。他们接吻,疯狂地吞噬着彼此。第二天阿布回家的时候,上唇还肿得老高,看上去像一根精心烹饪的香肠。
比起其他人,阿布有资格得意。因为她男朋友那天晚上还是个处男。阿布激动得满脸通红。我对二十三岁还是处男的男人有一种隐在的钦佩,为了表达我的这种钦佩,在这里我不想说出他的名字。暂且叫他小歪。亲昵一点,可以叫他歪歪。歪歪在黑暗中喘息,阿布说她从来不知道一个男人的亢奋是那样的暴雨欲来风满楼。歪歪扯下阿布透明的睡衣,把她摁倒在床上便不顾一切地压了上去。歪歪没有像小说里描写的那样轻柔地吻遍阿布的全身,甚至也没有紧紧抓住阿布坚挺的乳房。他急切地游动着手指寻找。他喘着粗气问阿布是这儿吗是这儿吗?阿布顺从地帮他找到了突破口,也为自己的欲望找到了一条出路。阿布说她真的很感动。我便相信阿布是真的感动了。女孩子都不能忍受那个趴在自己身上将要把自己变成女人的男人的技巧过于娴熟。
写到这儿是该打住了。我只是在写一篇比较真实的小说,我只是想让读者了解年轻一代在过着怎样的生活,弄湿大家的底裤不是我的目的,那么关于歪歪和阿布的一些情节也没必要详加叙述了。
在阿布面前,我的宽容一点点扩张。这个瘦得皮包骨头的女人,我是有一点喜欢她的。我喜欢她抱着我哭。我喜欢她坐在床头声音沙哑地唱王菲的《红豆》。我喜欢她小心翼翼地读自己新写的诗给我听。这个女人有很多缺点,但她是可爱的。
她笑的时候很善良。我喜欢她安静地趴在木桌上写诗。周日的晚上,室友们都通宵去了,就我和阿布留下。304是我们的了。猩红的金丝绒窗帘有气无力地垂下来,就像激情过后趴在女人的肚皮上一动不动的男人那样。阿布把她的衣服一件件脱下来,最后只剩下淡紫色的胸罩和三角内裤。都是戴安芬的。阿布的乳房小巧坚挺,平坦如砥的小腹没有一点赘肉。昏黄的灯光打在她小麦色的肌肤上,我静静地看着她。只有这个时候,我们都是真实的。阿布会像一只发情的小兽撕掉我宽大的衣服。我的内衣一律是黑的,我觉得黑是最干净的颜色。我们都习惯了裸身睡觉。软绵绵的被子轻轻摩挲着身体,就像躺在儿时的摇篮里,似乎可以睡到地老天荒人影疏散。
9、把自己丢在哪个角落(3)
有种幻觉。觉得阿布是我,我是阿布。我们把对方读懂得很彻底,是那种可怕的彻底。可是我们却弄不明白自己。我曾经问阿布这是为什么。阿布笑了,我们都是坏孩子。我把手指插进她柔软的头发,一下一下划过去。阿布,我没你坏。我是在山里长大的。见过大山见过树,去田野里摘过蒲公英,我老家的后山上还有遍野的杜鹃花。春天一到便要燃起来似的。不像你,在一个不大不小的城市长大。那个不怎么穷也不怎么富的城市夜晚看不到星星。看不到星星的孩子长大都会变坏的。至少是虚伪的。我是咬着手指数着星星长大的,不知道怎么就变坏了。我们总把身边的男人当过客。他们从我们生活的河流中踏过去,只溅起一串浅浅的水珠,太阳露个脸照一照便什么也没有了。没课的时候,阿布坐在广场边上晒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