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风企图把我当做曾经的她,虽然他无比清楚我不可能成为完全的复制品;我企图在陈风身上获得安全的感情,却时刻戒备着爱情中的突然倒戈。我们两个用无比的清晰和理智谈了一场恋爱,无时无刻不在提防,却将爱情中如火如荼的冲动越推越远。
什么都想到了,唯独缺了无因之爱。
我正拉了长江絮絮叨叨地讲述,电话不合时宜地响了,来电显示是“王明磊妈妈”。
以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阿姨就待我很好,总是叫我去他家里吃樱桃。我的心忽然有些慌,自从我们分手,他妈妈就再没有给我打过电话了,没想到号码一直没有变。
电话那头喂了一声,就半天没有说话,我只好柔声问:“阿姨,您有什么事么?”阿姨说:“莫芹,有点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我知道我家小磊一直对不起你,我也很愧疚。”我说:“阿姨,都过去了,两情相悦这种东西是不能勉强的,也没有谁对谁错,您不用再想了。”
那边阿姨忽然呜咽了起来,“我知道,我知道,我不应该再打扰你了,可是发生了一些事情,我很希望你能来我家一趟。”
我心里咯噔一下,有点像风筝断了线,被风猛地一刮,飘飘忽忽的没了着落,我颤抖着问:“王明磊他,怎么了?”
我希望是他病了,或者状态不好,正处于人生低谷什么的,他妈妈只是希望我去劝劝他,或者开导他,可是阿姨哭着说:“小磊他自杀了……”
我觉得我不明白这话的意思,周围的世界忽然不存在了,所有的血都猛然回到了心脏,因为我能感觉到身体所有的地方都是冰冷的,只能听到心脏有力的跳动,一下一下。后来据长江说,他在那一刻看到了真人版的“血色褪尽”,我的脸真的是刷地一下就白了,还是白里透青的。
周围忽然就静了,我梦游似的看了看,吃饭的,说笑的,大声聊天的,似乎都变成了一出电视剧,声音被一只大手拧灭了,只有些片段的画面。我看到他们的嘴一张一合,嘴边还挂着亮晶晶的油,缓慢而不真实。这些快乐都与我无关。我看到长江,我问他:“什么意思?”他不明白我是怎么了,只冲我摇了摇头,我看见他在说话,但是我听不到,他的那些话都混在店里的嘈杂中,只有我手边的电话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声音:“他怎么这么想不开呀……才二十几岁啊,为什么啊这是,为什么啊……”
我却没有泪水,而且一点也不想哭,我不相信这是真的,或者说,这么几句话完全不能让我理解事实。我脑子里的人一直活着,我不知道没了是什么样的状态。
我哆哆嗦嗦的端起一杯茶,灌了一大口。周围的声音才渐渐回来了,我听见长江急切地问我:“怎么了呀?到底怎么了?你吓死我了!”
我说:“王明磊死了。”长江把嘴张成了个o形,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我已经一分钟都不能忍受了。我把手机扔进包里,说:“我要去他家一趟,这就走了。”说完拔腿就走。我余光瞥见长江也要跟着我走,被潜伏在门口颇有几分激动的服务员一把拽住,大概每个月抓吃霸王餐还有指标,服务员为终于抓住了一个而不至扣当月奖金而欢欣鼓舞,面上越发凶神恶煞。
我头也不回,上了出租车,还听见长江在后面大呼小叫。车子滑行了一小会儿,司机说:“姑娘,你男朋友一直追着呢,有什么话好好说,没有什么不能解决的是不是?我给停下来,让他上来吧,你们回家好好谈谈去,啊。”
我没说话,木然地看着窗外。司机师傅当我默许了,真的停了下来,马上就听见开关门的声音。车子继续开起来,谁都没有说话,空气里是压抑的沉默,只有长江重重的喘气声。司机师傅瞄了瞄我,又从后视镜看了看他,可能是看我脸色实在吓人,终于是没敢出声。我茫然看着窗外的景色飞速掠过,一路沿着京密水渠向西。
曾经我无数次奔走在这条路上,可这是第一次打车来,从前都是坐九字头的公交车,颠簸而喧闹,我俩一开始叽叽喳喳闹个不停,又都是以我靠在他肩上睡着收尾。这一次,路还是那条路,可是从出租车的窗户看去,所有的景物都高大了许多,陌生而又敬畏,路旁笔直的杨树林散发出肃杀的血腥气味。我脑子里想了很多我们过去的事,只言片语甚至是他的一句话、一个眼神,跳跃着,断断续续连不成句。我满脑子悲伤,茫然地看着一棵又一棵的杨树掠过,可是摸摸脸,还是干干的,没有一丝水痕,我难过得不够么?
一路无话。长江默默跟着我走到王明磊在京郊的家,面前熟悉的红漆铁院门,青砖院墙上争先恐后冒出几枝浓绿的树枝,还挂了颗颗樱桃,艳红的要滴出来。我有个最大的爱好,那就是吃,在分门别类的吃食里,我又最爱樱桃,然而樱桃好吃树难栽,市面上的樱桃都贵的要死,根本满足不了我的欲望。王明磊就总是拿家里的樱桃树诱惑我,他第一次带我回家的时候是个秋天,我紧张得腿软,死活不上车,他说到了他家能上树随便摘樱桃,想吃多少有多少,我才勉勉强强跟着去了,后来我发现被骗了,樱桃原来不是在秋天熟的!
我看着那几颗樱桃觉得真是讽刺,脑子里居然还回荡起两句诗: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我按了门铃,门马上就开了,阿姨拉住我的手说:“小芹,你可来了。”她的眼睛肿得厉害,灰蒙蒙的眸子里写满了破碎和绝望。我简略介绍了长江,他自觉主动地选择在院子里坐着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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