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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阅读(1 / 2)

无论怎么说都行。

神、马克斯、约翰.蓝侬都死了。总之,我们处于肚子饥饿的状态,结果就是起了歹念、并非空腹感使我们起了歹念,而是歹念使我们为空腹感而走极端。虽然不怎么搞得清楚,就像存在主义似的。

“唉,我要走下坡路了。”伙伴说。简单说来他的话意便是如此。

也难怪,我们已整整两天只喝水,有一次吃了向日葵的叶子,但实在不想再吃了。

因此我们手持菜刀去面包店。面包店在那条商店街的中央,两邻是棉被店和文具店。面包店老板是一个秃头年逾五十岁的共产党员。

我们手持菜刀,从容由商店街走向面包店,像“日正当中”的感觉。走着走着,渐渐闻到烤面包香。而面包味越浓,我们走向邪路的倾斜度越深。袭击面包度和袭击共产共产党员使我们兴奋,两件事同时做,心里涌起了一种像纳粹青年团似的感动。

下午时间不早了,面包店内只有一个客人,是一个提着旧购物袋、不太机灵的中年欧巴桑。欧巴桑的周围散发着危险的气氛。犯罪者的计画性罪行,往往被不机灵的欧巴桑搞砸了,电视上的犯罪总是如此。我向伙伴使个眼神,示意在欧巴桑离开面包店之前,不要有任何举动。我把菜刀藏在身后,装出选购面包的样子。

欧巴桑挑选面包慢得令人昏倒,她如同选购衣橱和三面镜般,慎重地把油炸酥皮面包和果酱馅面包夹到浅盘上。但并不是马上买了结帐;油炸酥皮面包和果酱面包对她来说;不啻是一个论题。或者是遥远的北极;必须让她有一段适应的时间。

随着时间的消逝,首先果酱馅面包从论题的地位滑落下来。为什么我挑选了果酱面包呢,她摇摇头,不应该选这种面包的,因为它太甜。

她把果酱面包放回原来的架子上,稍微考虑一下,轻轻夹了两个新月形面包到浅盘上。新的论题诞生了。冰山微露,春天的阳光从云层间射下来。

“她还没挑选好吗?”我的伙伴小声说:“连这个老太婆也别放过吧。”

“且慢!”我阻止他。

面包店老板不管我们,出神地听着收录音机里卡式录音带流出的华格纳的曲子。共产党员听华格纳的曲子是否正确,我倒不知道。

欧巴桑依然望着新月形面包和油炸酥皮面包发呆。感觉有点儿奇怪,不自然。新月形面包和油炸酥面包看来根本不可以排成同列。她的样子像是感觉两者有什么相反的思想。宛若冷度调节装置故障的电冰箱般,放着面包的浅盘在她手上嘎吱嘎吱摇动。当然不是真的摇动,完全是比喻式的--摇动。嘎吱嘎吱嘎吱。

“干掉吧!”伙伴说。空腹感和华格纳和欧巴桑散发出的紧张,使他变得像桃子毛一般敏感。我默默地摇头。

欧巴桑依然手拿着浅盘,在杜斯妥也夫斯基式的地狱里彷徨。油炸酥皮面包首先站上演讲台,向罗马市民发表动人心弦的演讲。优美的辞句,漂亮的雄辩术、声音浑厚的男中音......大家劈劈啪啪鼓掌。其次新月形面包站上演讲台,发表什么关于交通信号的不得要领的演说。左转车要看正面的绿灯信号直进,确定有无对向车再左转,诸如此类的演说辞,罗马市民虽然不大了解,但觉得它本来就是难懂的道理,而劈劈啪啪鼓掌。新月形面包获得的掌声稍微大些。于是油炸酥皮面包回到原来的架子上。

欧巴桑的浅盘里极单纯的完壁造访--新月形面包两个。

于是欧巴桑走出店外。

接下来轮到我们了。

“我们肚子很饿。”我坦白对老板说。菜刀仍然藏在身后。“而且身无分文。”

“是吗?”老板点点头。

柜台上放着一把指甲刀,我们两人注视着那把指甲刀。那把巨大的指甲刀几乎可以用来剪秃鹰的爪子,大概是为了开什么玩笑而造的。

“既然肚子那么饿,你们吃面包吧!”老板说。

“可是我们没有钱。”

“刚才我听到了。”老板感觉无聊般的说。“不要钱,随便你们吃。”

我再看一眼指甲刀。“可是,我们走上了邪路。”

“嗯嗯。”

“所以我们不接受别人的施舍。”

“嗯。”

“是这样的。”

“是吗?”老板又点点头。“那么这样吧。随便你们吃面包。但让我诅咒你们,这样好吗?”

“诅咒?怎样的诅咒?”

“诅咒总是不确实的,但和公共汽车的时刻表不同。”

“喂、且慢!”伙伴插嘴。“我不愿意被诅咒。索性把你杀了。”

“且慢且慢。”老板说:“我不愿意被杀。”

“我不愿意被诅咒。”伙伴说。

“不过,可以用什么来做为交换。”我说。

我们望着指甲刀沈默着。

“怎样?”老板开口:“你们喜欢华格纳的曲子吗?”

“不。”我说。

“不喜欢。”伙伴说。

“如果你们喜欢,就让你们吃面包。”

这话活像是黑暗大陆的传教师说的,但我立刻同意了。至少比被诅咒强得多。

“喜欢。”我说。

“我喜欢。”伙伴说。

于是我们一边听着华格纳的曲子,一边吃面包填饱肚子。

“这出在音乐史上光辉灿烂的‘崔斯坦与易梭德’歌剧,发表于一八五九年,是理解后期华格纳不可缺少的重要作品。”老板读着解说书。

“嗯哼。”

“噢噢。”

“康古尔国王的侄子崔斯坦代叔父去迎娶已订婚的易梭德公主,但归途在船上崔斯坦和易梭德陷入情网。开头大提琴和双簧管所奏出的美丽的主题,是这两个人的爱的旋律。”

两个小时后,我们彼此满意地告别。

“明天来听‘唐怀瑟’(华格纳著名的歌剧tannhauser)”老板说。

回到家里,我们心中的虚无感已完全消失了,而想象力就像从慢坡上咕噜咕噜滚落下去一般,开始活跃起来。

译/黄玉燕

取自中国时报

掐脖子鸟与星期二的女人们

那个女人打电话来时,我正站在厨房里煮着通心粉。在通心粉煮好之前,我和着fm电台的音乐,吹着罗西尼“鹊贼”序曲的口哨,这是煮通心粉时最合的音乐。

电话铃响时,我原本不想理会它,继续煮我的通心粉,因为面快煮好了,而且收音机里又播放着我最喜欢的伦敦交响乐团的曲子。但是,我还是将瓦斯的火关小一点,右手拿着筷子,到客厅里去接电话,因为我突然想到或许有朋友要帮我介绍新工作。

“占用你十分钟的时间。”

唐突地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对不起,”我吃一惊地反问。“你到底要说些什么呢?”

“我说只要十分钟的时间就够了!”

女人又重复地说了一遍。

我一点儿也认不得这个女人的声音,因为我对于别人音色的辨认具有绝对的自信,所以我想这一定是一个我不认识的女人,她的声音低沉、柔和,而且语句中没有重点。

“对不起,请问你是那位!”

我首先表现出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

“这个不重要,我只要十分钟的时间就够了,我想这样就足够我们彼此了解了。”她快速地说。

“彼此了解?”

“我是指精神上!”

她简洁地回答。

我伸长脖子,探头看看厨房里的情形,煮通心粉的锅子正冒着白蒙蒙的雾气,好象正指挥着伦敦交响乐团的“鹊贼”。

“可是,非常不巧,我现在正在煮通心粉,已经快煮好了,如果再和你讲十分钟的电话,通心粉大概会被我煮烂了,我想最好是把电话挂断。”

“通心粉?”女人惊讶地说。“现在才早上十点半而已,为什么在早上十点半煮通心粉呢?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你管我奇不奇怪,反正都与你不相干!”我说。“早饭没吃什么,我现在饿得很呢!”

“好吧!随便你了,我现在就挂电话。”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感情非常丰富。“不过我待会儿会再打来。”

“等一下!”我慌忙地说。“如果你是要向我推销什么的话,打几百次电话都没用,我现在正失业中,没有余钱买任何东西!”

“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你放心!”她说。

“知道了?你知道什么?”

“知道你在失业中啊!总之赶快去煮通心粉吧!”

“你到底是──”我正在说话中电话就被切断了,这种挂电话的方法也实在太唐突了,好象不是挂上话筒,而是用手指按下开关按钮似的。

我满腔的感情突然找不到地方宣泄,手握着话筒,茫然地看着前方,过了一会儿才想起通心粉的事,便重新回到厨房,关掉瓦斯炉的火,将通心粉从锅子里捞起来,加上一些西红柿酱,就开始吃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接电话的缘故,通心粉煮得太软了,但是并没有软到不能吃的地步。

我一边听着收音机里传出来的音乐,一边将近二百五十公克的面一点也不剩地送进胃里。

我在流理台洗盘子和锅子,一边烧开水,然后,泡了一壶红茶,一边想着刚才那通电话。

彼此了解?

到底那个女人为什么打电话给我呢?而且,那个女人是谁呢?

这一切都像一个谜。我觉得这是一通不认识的人打来的匿名电话,但是一点儿都找不到她的用意到底在那里。

随它去吧!──我心里这样想着──不论她是什么样的女孩,我都不想了解,因为这种事情对我毫无用处,对我而言,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找一份新的工作,而具要赶快确立一个新的生活圈。

但是,坐在客的沙发上的我,虽然看着图书馆借来的莲德敦的小说,却仍然频频抬头看看电话,我对她所说的“花十分钟彼此了解一下”这句话越来越感兴趣,十分钟之内到底能够了解些什么呢?

从一开始她就提出了十分钟的时间,让我觉得她对自已所设定的时间非常有把握,但是,事实上或许可能短过九分钟,或许长过十一分钟,就像煮通心粉一样……。

因为脑子里老是想着这剧事,连小说的情节都看不下去了,于是我起身做做体操,然后去熨熨衬衫。只要我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时,就去熨衣服,这是我长久以来的习惯。

我熨衬衫的全部工程一共分然十二个步骤。第一个步骤衣领到第十二个步骤左袖为止,顺序绝对不会搞混。我一边一个个地数着号码,一边依照顺序熨下去,如果不这么做的话,就不能将衬衫熨好。

我陶醉在蒸汽声中,和棉质布料加热后所发出独特的香味里。一共熨了三件衬衫,确认没有任何绉痕之后,我将它挂回橱子里。关掉熨斗的电源,和熨衣台一起收起来。这时候我的脑子里已经清楚多了。

觉得口渴正准备到厨房喝水时,电话又响起来了,我感到有些困惑,不知该直接去厨房,或者回到客厅里,但是最后还是回到客厅接起电话。

如果是刚才那个女人又打电话来的话就要告诉她现在正在熨衣服,必须马上挂电话。

但是,打电话来的是妻子,我看了一眼放在电视上的时钟,指针正好指着十一点半。

“你好吗?”她说。

“很好啊!”我呆呆地说。

“正在做什么?”

“熨衣服。”

“发生了什么事?”妻子问。

她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的紧张,我一觉得混乱时就熨衣服这事情,她是非常了解的。

“没事!只不过想熨衣服而已,没有什么特别的事。”

我说着坐到椅子上,将拿在左手上的听筒换到右手来。

“你找我有事吗?”

“嗯!关于工作方的事情,有一个满不错的工作机会。”

“喔!”我说。

“你会写诗吗?”

“诗?”

我大吃一惊地反问,诗?到底什么叫做诗呢?

“我的朋友开的杂志社里准备出版一本针对年轻女孩子的小说杂志,要找一负责个挑选诗的稿件的人,最好能够每一个月在刊头上写一首诗,工作很简单,待遇也不错,虽然只是兼差性质的,不过做得好的话,或许还可以兼任编辑的工作──”“简单?”我说。“请等一下!我要找的是有关法律事务所的工作,什么时候又跑出诗词挑选员这码子事来了呢?”

“我听你说过,你高中时喜欢写些什么东西。”

“那是新闻!高中新闻!报导足球大赛中那一班获胜,物理老师在楼跌倒住院疗伤,写一些拉里拉杂的小事,不是写诗!我不会写诗!”

“不是什么太大不了的诗,只不过是让高中女生看的,随便写就可以了!”

“不管那一种诗我都不会写!”

我斩钉截铁地回答,没有理由叫我一定非得会写诗不可吧!

“唉!”

妻子觉得非常可惜地说:

“可是,你又找不到和法律有关的工作!”

“已经谈了好几家了,这个星期内会给我回答,如果真的不行的话,再考虑一下你说的那份工作吧!”

“好吧!就这么了!今天是星期几呢?”

“星期二。”

我稍微想了想之后说。

“你能不能帮我到银行去缴瓦斯费和电话费呢?”

“好啊!我正打算去买晚饭,可以顺道去银行。”

“晚饭想吃什么呢?”

“嗯!还不知道!”我说。“还没有决定,买了之后再说。”

“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妻子改变语气地说。

“这是我自已的想法,我觉得你实在不必再耗费心力找工作了!”

“为什么?”

我再度惊讶地问。

全世界的女人打电话给我,好象都是为了要叫我大吃一惊似的。

“为什么不用再找工作了?再三个月我就领不到失业保险金了,我还可以再游手好闲下去吗?”

“我有固定的薪水,副业也进展得很顺利,而且还有一笔可观的储款,只要不太浪费,一定够吃的。”

“你是叫我在家里做家事吗?”

“你不喜欢?”

“我不知道!”

我老实地说,我真的不知道。“我考虑考虑!”

“考虑一下吧!”妻子说。

“猫回来了吗?”

“猫?”

我反问了之后,才发现从今天早上起我就将猫的事情忘得一乾二净了。

“没有!好象没有看到它回来。”

“你能不能到附近去找找看呢?它已经失踪四天了。”

我没有响应,只是将话筒又移到左手。

“我想它大概是在后巷那个空房子的庭院里吧!那个有小鸟的石雕的庭院。我以前在那里看过它好几次,你知道那个地方吗?”

“不知道!”我说。“你一个人没事跑那里去做什么?而且我以前怎么从来不曾听你提起──”“不跟你闲扯了,我要挂电话!还有工作要我处理呢!希望你能顺利地找到猫。”

然后她就挂断了电话。

凝视着听筒好一阵子之后,才将它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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