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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已经有好几家店铺开张了,大都是茶寮粥肆,大概也缺柴禾,看到人家已经抓住了一担柴,脸上的表情都很复杂,嫉妒嘲讽,嗤之以鼻。
“贵老汉,你这样拦生意,我们明天不都得喝西北风了?”
“喝西北风还得晚些时候,我这棚屋还能拆了烧两天呢,嘿哈哈哈哈……”
“呀!实在是过意不去了,这是我的一个老户了,也是没办法,我让我家小七子昨天特意跑去叫的……”
“就你有老户,我们的老户怎么都死也不见了呢?”
“只怕我们的老户,都得变成人家的老户喽。嘿哈哈哈哈……”
面对别人的揶揄,那个贵老头只是哼哼哈哈地应着,一边还附着爰慧的耳朵,小心却又不甘地发着牢骚。
“咳!还不都是让这兵闹的,要不是火烧眉毛,谁会这么急扯白脸,得罪街邻街坊,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这下不用爰慧吭声了,只需连连点头。
“小七,小八,快来凑把手……”
进得街末一家粥肆,便有两个半大孩子跑出来接过了柴禾。那捆柴禾负在爰慧的背上轻松,那两个孩子,再加上刚才的老汉,却费上了吃奶的劲,我替身实在看不过,顺手帮他们提溜到了灶下。
“来!坐!先喝碗粥热乎热乎,这算是我白送的,回头我跟你结帐。唉呀,你真是我的救星。能干一点活的大孩子,都统统让抓去当兵了,你看我这几个半大不大的小崽子,别说砍柴,就是上山拾柴我也不敢哪。附近地面上的柴禾,早就让旁边各家都打发干净了,让人还有活路吗?”
一边唠咕,一边给爰慧端来了一大碗薄得不能再薄的稀粥。不过正对我替身的胃口,一大早吃了那么多压缩干粮,正渴着呢,毕竟有一点米花的香味,比白开水好喝得多了。唯一的缺憾,就是得护着假胡子一点。撩门帘似的捋着,才敢把碗往上凑。
一则粥也实在太烫,二来我们也不急着赶路,现在街上人烟稀少,得等人多了才方便出去活动。一边吹溜,一边吮抿,倒也耗去了不少时光。
喝粥的人也渐渐多了,街上也开始热闹起来了。想来我是早了一点,倘若明天再来,起码还得晚上半个时辰。
“这老汉看着倒不象坏人,只是我这么一装哑巴,实在是有点骑虎难下,再也开口不得了……”
喝了半碗粥,爰慧打了饱嗝,便在暗地里跟我嘀咕。依他的心思,这老汉就是一个可打听之人。
“此一时彼一时,要是当时那些兵勇起了疑,过来盘问,你一开口,岂不原形毕露?现在也不急,待会儿算帐,你就少要些钱,争取再给人家一点甜头……”
“恐怕那点柴禾也值不了几个,干脆我给他一块金币得了……”
这就是我替身的为人,意欲取之,必先予之,唯恐便宜了自己。
“不能急,毕竟他也算是旧人一族,种群相关。那些兵勇搞什么宵禁,只怕就是为了防备我们……”
“哎!您看!”
爰慧突然暗叫了一声,把手指着门外。一时之间,我倒是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异常。只是人来人往,不说比肩接踵,至少也是川流不息,比刚才热闹得多了。
“新人!”
“新人?!”
果不其然,街上有许多新人走过,再看后面,并没有看押的兵勇相随,仿佛一个个都是自由之身。
“这么说,他们并没有被赶尽杀绝?”
“以讹传讹,难免有误……”
“既然这样,那我们的化装完全是多此一举了?”
正说时,那贵老头已经拿着一把铜子过来了。
“不好意思,小本经营,这两天就剩这些了,凑乎着从前,这也差不多了,可现在物以稀为贵,兵荒马乱之际,拚死冒险,图的就是一锤子买卖,可我实在是……您老就算可怜可怜我吧……”
我的替身却一把推开了,嘴里呀着比划了几下。那老头以为人家嫌少,嘴里更是唠叨个不休。
“您老刚才不是都看见了,我还有那么几个只会张嘴的孩子,我那老猪婆的肚皮又特别矫情,不能碰,一碰就有,我都快六十了,她倒好,又给我怀上了。您看这稀粥,我都不敢狠心往里加米……”
爰慧却不答理他,执着他的手腕,就往里屋走,那架势仿佛要搜人屋子似的,把那老汉吓得更是不轻。
“我是一个新人,只是一直逃难在外,现在想回家看看,您只要给我说实话就行,这柴禾算是我孝敬您老了……”
进得里屋,是一间库房,米面倒是堆得不多,但挺幽静。见没人,便把门帘一放,嗤啦一声,爰慧一把扯去满脸的胡子,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大爷……不不……大叔……不不……大哥……大哥,这新旧之战,都是他们当官们的事儿,我可没敢掺乎,我家世世代代都在这儿卖粥为生,不信,您尽可到街邻街坊随便打听去……”
“您别怕,贵大爷,我之所以以真面目示人,只是希望我们彼此能够以诚相待。我是一个落难之人,希望能得到大爷您的帮助,这您总相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