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是撒是撒,今天上午刚回来。你女儿怎么样了,马上高考了吧?
胖大嫂说,是撒,她就是爱贪玩,我真担心她考不上一个好的大学,以后毕业了不好找工作哩!说不定到时还要麻烦你。朝柜台外面吐了一口唾沫,胖大嫂又讨好地说,难得姚记者你还记得那丫头,看来你的失忆症完全好了。可喜可贺啊!
我在心里暗笑,我还记得你家小太妹露脐装下那块雪白得耀眼的肚皮呢。可这句话在喉咙里咕噜了几下却没说出来,我估计说出来不挨胖大嫂的耳刮子,也会遭她的白眼。
正一边抽烟一边和胖大嫂唠嗑时,我突然发现街道对面的梧桐树下站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人,他蓬头垢面,目光呆滞,唱着古怪的歌曲,手上拎着一个肮脏邋遢的编织袋。我和他的目光无意中接触了,他顿时像一条扔在沙滩上的鱼,张大了嘴,看着我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就掉过头去。尽管那张脸很脏,脏得几乎看不出表情,但五官的轮廓却是我曾经无比熟悉的。仿佛一股电流涌过全身,我竟然微微颤抖起来。
难道是他?难道是周建新?他没死吗?
我几乎不敢相信。我甩掉烟头,在胖大嫂诧异的眼神中冲出了小卖部。然而,一辆接一辆的车呼啸着从街道上驶过,等我终于避开车辆,跑到街道对面时,那个站在梧桐树下的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站在黄昏的街头,我茫然四顾,5月的血色夕阳里,到处都是行色匆匆的人们,各种不同的脸孔、各种生动的表情在我眼前晃来晃去,各种各样的噪音潮水似的在我耳边喧嚣。
我不知道刚才是自己的大脑出现了幻觉,还是真的遇到了周建新。生活总是出人意料,充满了无法猜透的玄机。
我想起了凤凰的那个苗族巫师,世界对他来说,所有的秘密似乎就藏在一枚小小的叫做开元通宝的铜币里。莫非冥冥中命运早已注定,所有的跌荡起伏所有的爱恨情仇所有的恩怨和转折就停留在铜币的正面或者反面。而我们永远只能粗略地了解其中的一面。
回到沈家花园后,我坐在黄昏的暗影里沉默地抽烟。沈小眉问我怎么去了那么久,还说正准备下楼去找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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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刚才看见那个男人的事告诉了她。沈小眉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说,姚哥,这怎么可能?你没看错吧,建新不是跳江了吗?警察说他跳江的时候还戴着手铐,他又不会游泳,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
我叹了一口气说,如果建新真的还活着就好了。
沈小眉说,姚哥,我想那绝对不是建新,他的心那么高傲,绝不会以那样的状态卑微地活在世上的,那对他来说比死还痛苦。
我不得不承认沈小眉说的有道理,我记得周建新大学时代写过一首让我们寝室哥们广为传诵的诗歌:
如果活着就意味着羞辱
如果偷生就意味着卑微
那么,我将穿着最华丽的铠甲
昂扬着头盔上最美丽的红缨
和心爱的人最后一次紧紧拥抱
然后,像伟大的斯巴达克斯一样
像个真正的男人
流尽最后一滴热血
从容战死在爱情的沙场
……
想起往事,百般滋味缭绕心头,如丝缱绻。这天晚上,快睡觉的时候,我问沈小眉知不知道郑婕现在哪里,在干什么?沈小眉说后来只跟郑婕联系过一次,据说她在上海的一家什么大公司人事部当经理,过得还不错。我找沈小眉要了郑婕的电话,打了过去。
手机里传来的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瓮声瓮气地问我找谁?
我以为打错了,没说话就挂了电话。再按照沈小眉提供的号码打过去,还是那个男声,很浓重的上海腔,明显的不耐烦和缺乏修养,说你神经病,到底找谁啊?
我抑制住心头的怒火,说我找郑婕。
电话那头愣了一下,说郑婕正在洗澡,然后他又满腹狐疑地查问我,你是谁啊,和郑婕是什么关系,这么晚了还找她干嘛?有什么事就先给我说吧,呆会我再转告她。
我依然强压住怒火问你是谁,他说我是郑婕的老公,隔着电话,我都能想象得出他那副得意洋洋却又酸里酸气的小男人样子。我恨不得说,我和郑婕上床时,你他妈的还不知道在哪个女人的胯间阳痿呢!看看沈小眉正躺在我的身边,我又忍住了,我耐着性子说我姓姚,是武汉的,你要郑婕等下给我回电话。
10分钟后,郑婕回电话了,声音兴奋地说,姚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本来我4月份有一次去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