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句话。」说话的同时,凤炽深沉的眸光一直都定在昏睡不醒的柳鸣儿身上,以长指为她顺发,那如丝般的发逗留在指尖的触感,令人眷恋不舍放开。
洛紫绶微愣了下,讶异於凤炽敏锐的观察,她强按住内心的震惊,只是温顺地笑着回答:「是,紫绶先谢过炎爷了!」
在虚弱无力的昏沉之中,柳鸣儿做了一个梦,她梦见了在七夕的夜里,她与凤炽一起跟着人群在河畔流放花灯。
其实,她并不怎麽肯定那男人是凤炽,只是模样很像,她甚至於不觉得自己认识他,仿佛在梦里的那天、那河畔,他们只是巧遇的陌生人,说是一起放流灯也不尽然,因为,只有她在放灯,而他只是站在旁边看着。
「如果你不是来放流灯的,是不是就靠边站,别挡住人家的位置呢?」她放完了带来的几盏莲花灯,终於忍不住抬头对他说道。
「是谁说,只有放流灯的人才能站在这河畔呢?」他挑起眉梢,含着笑的眼眸里带着一抹质疑。
「难道你没看见後面要放灯的的人那麽多,你怎麽好意思占着一个绝佳的位置不让呢?」
「要看热闹,当然要占住最好的位置,我在看你们一个个白费力气在做蠢事,你们以为放这流灯,真的可以让黄泉里的亡者看见吗?」
「当然会!亡者会看见的,每年就只有这一天,人间的流水另一端会与黄泉重叠,无论是大江大海,只要是承载着生者思念的流灯,就能在黄泉出现,把他们的思念带给亡者知道,听说,亡者能在那灯花的火光之中,看见他们的亲人与妻儿在彼岸呼唤他们的情景。」
「你真的相信吗?」
「我不是相信,我知道那是真的!」她话才说完,就看见他毫不客气笑了出来,「等你死了就会知道我不是胡说八道,就怕到时候没人放流灯给你这个刻薄成性的男人,到时候你还是要觉得我在跟你乱说话。」
「你不觉得自己说这话太过分了吗?我不过就是不信你,你就要咒我死,咒我在这世上没人会思念我吗?」他回觑她的目光冷冷的。
「我?!我是说——?!」她一时语塞,回想起自己所说的话,真有咒人的意思,「对不起,我们两人素昧平生的,我不该对你说这种话。」
「嗯。」他轻吭了声,表示接受她的道歉。
「要不,如果哪天你死了!我是说,如果你比我早死的话,」她急急忙地补充说明,就怕他又要挑她语病,说她根本就存心咒他早点没命,「无论到时候有没有亲人会给你流放花灯,我都会放灯给你,到时候,你就会知道我说的话都是真的,打勾勾?」
他看着她竖起的小拇指,迟疑了半晌,终於也伸出手,与她手勾手打印,两人相视而笑,在满河灯花的火光之中,显得迷离梦幻,不切真实。
「如果我死了,一定是死在海上,记得,你的灯要流放到大海之中,如此一来,我才能看得见你的灯花。」
「我只是说如果,你不要说得一副你真的会比我早死的样子!」她捂住耳朵,气恼地瞪着他的笑脸。
「我也只是说『如果』啊!」他耸了耸宽肩,觉得她的反应很有趣。
她还是瞪着他,而且是更用力地瞪着,看出这男人根本就是在逗她玩乐,一点都不安好心眼。
这时,她听见了身後传来呼唤自己的声音,那男人的嗓音是如此熟悉,所以,她回过头要寻找呼喊她的人,就在这瞬间,梦境戛然而止。
柳鸣儿缓慢地睁开一双美眸,好半晌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地,直到看见白银和黄金蹲坐在一旁,两颗大脑袋并着搁在床边,似乎已经在等她醒来很久了,在它们炯亮的虎眼里不约而同都有担忧。
「我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她翻侧过身,笑咪咪地看着它们,一手碰一个虎鼻子,感受它们温热的鼻息与蹭弄,开口想要告诉它们梦境的内容,但记忆却瞬间变得很淡薄,就像波光水影一样,变得透明不可捉摸,「怎麽会忘记呢?明明是一个很好的梦啊!好吧!等我想起来再告诉你们,不过,我在梦里听见爹在喊我,不会错的,那是他的声音,我一定不会听错。」
经过两日的休养之後,柳鸣儿虽然是得了急痧,但毕竟是年轻孩子,很快就已经恢复平日活蹦乱跳的精神,不过,可能也因为太年轻,定性不够,明明想着要告诉凤炽的事,却完全抛在脑後,直到陶朱爷今天回到「刺桐」,立刻就知道他的仙桃被柳鸣儿拔得一颗不剩,气呼呼过来兴师问罪。
「那个丫头!那个野丫头!」原本就已经是面色红润的陶朱爷,此刻更是气得宛如关公再世,那满面的红与通白的发,形成了极抢眼的对比,「竟然把我苦心养了多年的仙桃全给摘了!」
凤炽坐在堂前的太师椅上,以手支额,沉静地听着陶朱爷抱怨,脸上的表情依旧是一贯的淡笑。
而站在陶朱爷面前的,则是被请过来的柳鸣儿,「不过就是几颗桃子,如果你真舍不得的话,我去砍一棵回来赔你,省得你小气告我状!」
「你你你……做错事还狡辩,究竟是哪家的野孩子,这麽没家教!」陶朱爷哼哼了两声,「听说你要在我的寿宴上表演『嘉礼戏』吧!我看不必了,我就不信你能有多认真!」
「不演就不演,你不要我也不稀罕!还有,我叫柳鸣儿,有名有姓的,才不是野孩子。」说完,她扳下一只眼睛,吐舌头对他做鬼脸,「猴子屁股。」
「你说什麽?」
「我说你的脸红得像猴子屁股!」谁教他要说她是野孩子!
「你你你……?!」陶朱爷被她气得差点心脏无力,说不出话,「这叫红光满面,听见了没?是红光满面!」
「对,是红光满面,红得像猴子屁股。」她哼哼了两声,完全不甘於居人下风,「你生气了?生气了就代表我说对了!」
「炎爷!你看这丫头!」陶朱爷气到只差没抡起拳头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