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姝满不在乎地一笑:“哈,你管得着吗?这画,画的是我,又放在子安的屋里,我想拿它怎么样,就怎么样。”
正在给子安缠绷带的天姿实在听不下去了:
“凡姝,真想不到你会说出这种话来。我看你今天简直在发疯!”
“发疯?”凡殊恶毒地冷笑一声,又把矛头指向了天姿,“我虽然发疯,脑子却清醒得很。我看得明明白白,你一直暗恋辛子安,现在你以为机会来了。瞧你对他这亲热劲儿!可惜他从来不爱你,你再巴结他也是枉费心机z”
“你……”天姿这个刚强的姑娘,也忍不住气得眼眶含泪。她扭身就要走出房间。
子玄一把拉住了她:
“别走,天姿。”
然后,他就那样拉着天姿的手臂,走到凡姝跟前:
“听着,凡姝,你遭到很大不幸,我们都真心同情你、体谅你。可是,这不等于你就可以把别人的宽容、忍让当作软弱可欺。你如果不懂得尊重别人,别人也不会尊重你。现在,”他把天姿往前推了一步,严肃地说。“你为刚才说的话向天姿道歉!”
“道歉?什么叫道歉?”凡姝惊奇地反问,然后不屑地说,“我沈凡姝从不向任何人道歉,何况是向天姿这种……。”
子安一直站在桌旁,紧咬着牙关,脸颊的肌肉不时抽动着。这时,他一步跨到凡姝身边,打断她的话,嗓声粗嘎地说:
“凡姝,你可以回去了。我给你叫辆出租车。”
“今天我不回去了,”凡姝反而朝沙发上一靠,蛮横地说,“除非,你答应以后天天陪着我。”
“岂有此理!”子玄愤满地叫起来,“哥哥的工作都不干了?”
“成天画什么图纸,不就是为了那点儿工钱吗?放心,只要我一句话,别说付这点工钱,就是把整个建筑公司买下来,爸爸也不会说个不字。”凡姝得意地说。
子安懒得再和她多说一句,拿起床头的电话机,拨通了沈效辕家。他请沈效辕让司机老赵马上来接凡姝回家。
老赵很快就到了。死拉活拽,好说歹说,总算把凡姝劝到车上,接她回家去了。
子安带着悲悼的神情站在油画前。
子玄心疼地发现,哥哥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他劝慰道:
“哥,你放心,一我能把这幅画重新修补好。”
子安伤心地摆了摆手说:“不必了。”既然作为梦幻天使模特儿的可爱的楚楚已经死去,保留着她的画像又有什么意义呢?
子玄和天姿都离开了房间,子安仍站在画像前一动不动。他的心头涌上了一阵从未有过的落寞和孤寂。
楚楚,大火使我失去了你。废墟上的重逢,原以为找回了你。可谁知却是更彻底的失去!
楚楚,我还有希望再把你找回来吗;
画上,被刀划破的天使,更带上了一种凄美。她默默无语地凝视着子安,眼光充满信赖。
就好像被人用刀子从脸上、身上一下下地划过,她感到疼痛难忍。
她想喊叫,但喉咙里发不出声音。想挣扎,但手脚被几个身穿白大褂的男人按住了。
一个看不清脸面的黑衣人,用锋利的血淋淋的刀子在她脸上、身上滥施淫威。极度的疼痛从肌肤传到心脏肺腑……
这是在上海杜美路上一座铁门紧闭的褐色楼房的三层楼一个房间内,厚厚的窗帘挡住了光线,室内显得昏暗而沉闷。
屋角的一张小床上,躺着一个人。那是一个少女,苍白而略微有点浮肿的脸露在被子外面,一头长发披散在枕头上。
在她床脚边的一张方凳上,一个黑黑胖胖的老婆子正坐在那儿打瞌睡,一丝口水挂下来,直滴到衣襟上。
一条被铁链子拴住的小狗,系在另一边床脚下。它虽然也在合眼而睡,但那白茸茸的肢体却在不安分地扭动着。
少女在床上翻了一个身,发出轻轻的呻吟。她的额头上布满了豆大的汗珠,头发里,颈项里,也都是汗。她的一只手突然从被子里伸出来,向空中抓去,嘴里还哺哺地说着什么。
她恐惧地在心里呼唤:上帝啊,帮帮我,让我马上死去吧。我受不了这样缓缓的肢解。
蓦然间,仿佛有一双巨手把她轻轻托起。那个捏着刀子的黑衣人,那些男护士被甩在下面,无可奈何。而她,则开始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飘浮起来。
她知道,这是上帝听到了她的呼唤,上帝的巨手拯救了她,她将很快脱离这罪恶的人间,回到上帝的身旁……
就在这时,传来一声悲伦的呼唤:
“楚楚,你在哪里……”
这声音那么遥远,却那么清晰,仿佛一直响到她的心里去了。呵,这是她最熟悉、最亲爱的声音!
她拼命睁大眼睛,想看看那个呼唤她的人。可是四周除了黑暗,还是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那个声音却仍然那么清晰地遥遥传来:
“楚楚,我的楚楚,你不要走。我到处在找你,楚楚,我还能找到你吗……”
悲哀中蕴含着恳求的呼声,使她心乱如麻,使她的脏腑比刚才被刀切割时还要疼痛。她实在不忍弃他而去。为了他,她甘愿忍受人世间一切煎熬。
于是,她送着身体飞升的方向,狠命一个挣扎,她的身子竟从那双托举着自己的巨手中翻滚出来。
啊,她立刻感到,自己像一块失去控制的石头,从高高的云端直掉下来,飞快地降落。她感到心脏发空,恐怖极了,不禁紧紧闭起了眼睛。刹时间,她重重地跌落在地上。她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她庆幸自己又回到了人间。
她急急地去寻找那个呼唤她的人,但是哪里有他的影子,周围是一片漆黑……
她悠悠地醒来了,吃力地睁开眼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