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峰坐在一旁也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芩腼腆地一笑说:“你是说,花生里也有银币吗?我可希望也有钱。”谁都没有见过芩开玩笑,更没有见过她此刻的笑脸像朵绽开的花。世上往往有这样一种人,幽默和调皮是讲究对象和场合的,犹如花开要有阳光和雨露。
文峰对芩的玩笑一点都不介意,他倒乐意大家也轻松些。
那天,他们之间谈了很久,其中的话题也挺多。从这次花生折射的问题,谈到做人的涵养与诚朴,谈到下乡的前后,谈到未来和前途,大家的共同语言还不少,至少没有绝对的分歧。文峰天生是喜欢说话的人,可是今天芩的表现极为少见了,她似乎一辈子也没有和人聊过这么长的时间,而且谈得十分的兴致勃勃。这天后,他们俩来往多了起来,除了说说话,文峰还经常把平时自己喜欢看的书借给芩。《无价之宝》这个故事虽然短小,但是,芩把它抄到自己的笔记本上,其用心好象是要将一颗美好的种子深深地植入心田。
可是,好景不长,半年后由公社推荐,文峰成为了一名工农兵学员,到省城一所大学开始了新生活。此后一两年中,文峰和方芩经常相互通信,但是,天长日久,斗转星移,难免联系渐渐地少了。虽然如此,芩还时常想念那段“无价之宝”的日子,当她更懂得爱情为何物时,她既困惑又欣赏地问过自己,那算不算是初恋呢?的确有些难以解释,看上去不过是同学之间的友谊,连拉拉手都没有过,更没有说过半个爱字,可是,这种友谊却让一颗芳心突突地跳。
'红杏俱乐部'第一部(3)
好想有个自己的家
两年后,市里一家国营机械厂到公社来招工,方芩被选中了。她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告别了同学和乡亲回到了城里。新的生活让她兴奋,似乎钳工这个工种特别合适她,车间里交待下来的每样活计,她都做得很好,老师傅带她不到两月,她已经可以独立工作了。
可是下班回家后,却让她日益倍感心烦。自从回城后,芩除了工作投入,下班也是忙得她团团转,因为家务事几乎全落到她的头上。忙点累点倒不要紧,可是母亲的脾气让她越来越难以忍受。做饭做菜,扫地拖地,无论她怎么做,母亲从来就没有满意的时候。而且干预的事情特别多,一个典型的“十万个为什么”,下班晚回家,她要问为什么;上班早了,她觉得好生奇怪;买了件新衣服,她总是说穿那么漂亮干什么;多买些书吧,她又说女孩子看那么多书不如多做家务。只有当她头痛病发作之际,她的听觉才得到一两天的安宁。她在家里的地位,小的时候她是无奈,可是,现在尽管她已经长大成人,她仍然还是那么的无奈,并且多添了一份愁郁。对于自己在家里扮演的听众,劳动力的角色她都能忍受,但是,如果要沦为别人的出气包,情况就不同了,因为谁不想得到尊重,得到自由?
随着她与男友的关系日益紧密,母女俩的关系却越发紧张起来。对此,母亲先是大吃一惊,那种直视女儿的眼神,好象突然间不认识自己的亲骨肉了,又好象她从来没想过女儿也该进入或者也该需要恋爱那般。诧异之后,母亲开始了对男友卢海鹏的猜疑和贬低,她坚信,女儿准是被鬼迷了心窍。论条件,卢海鹏不算很差,本人当过人人爱戴的解放军,而且父亲就是机械厂的厂长,大小也是个官嘛。何况,女儿和人家是同厂同车间同班组,好个“三同”,对今后许多工作生活上的事情必然方便照顾。论人品,卢海鹏在生产上虽不算特别出色,但也是月月完成任务,绝无其他不良纪录。重要的是,他对方芩十分的关心,重活累活抢着干,遇到心上人生病请假,他二话不说,常常找父亲通融通融,想休养多长就多长,工资奖金谁都别想动。话这么说吧,找到卢海鹏,在许多女工心目中,不仅仅是找到了对象这一普遍意义,重要的是找到了一个挺稳当的靠山呢。
但是,方芩的母亲并不这样认为,在婚姻关系上,她是个非常讲究门当户对的,她认为卢的父亲只是个小小的厂长,自己那局长的女儿怎能要“下嫁”呀!再有,卢海鹏的年龄居然比女儿还小,虽然是小了一两个月,但是,那不行,男大女小是天经地义的,她对女儿说:“我就比你父亲小了十岁,这样女的才会得人疼嘛。”其三,你方芩的身体弱,如果找个强壮的男人,这也会给今后带来问题。什么问题?女儿更加糊涂了,莫非病鬼找病鬼是上策否。母亲低声而神秘地说道,你会受不了男人那种强烈的需要,这样你会伤了自己的。毛主席不是说过吗?谁弱小就要挨打。等等。不要再列举了,因为谁知道母亲还会有多少古怪的说法呢?
看到女儿眼泪都快涌出,母亲有了少许的恻隐之心,只好换了话题。她和气地问女儿:“你原来不是和那个叫李文峰的男孩挺好的吗。你们在乡下的时候,他回城探亲还来看过我呢。这孩子不是很好吗?现在还有来往吗?”
“已经有两年没有联系过了。”
“那就想办法再联系上呗,他又不是上了天。”
“我们只是一般朋友,没有别的关系。”